2025-06-15《时间与自由意志》:放弃自我的象征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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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生活如果具有被辨别得清清楚楚的瞬间,如果具有被标志得明明白白的状态,则它较能满足社会生活的需要。
   ——《第二章》

人生活在社会中成为一个社会人,就是需要一种秩序,就是服从一种规则,就是通过语言和外界建立关系,就能满足社会生活的需要。但是当我们的生活被辨别得清清楚楚,我们的自我被标志得明明白白,甚至这种清楚和明白也成为我们内心的一种状态,那么在适应社会需要时是不是反而远离了那个可变的、具有可能性的自由的自我?甚至这个适应社会的自我逐渐把真正的自我遮盖起来——遮盖是不是放大了自我的影子?

柏格森将适应社会的自我看成是我们的“影像”,它是不真实的,也是不自由的,在社会的固定规则里生活,而他之所以把语言看作是遮盖自由的存在,就是因为语言已经成为了一种社会化的产物,“语言不仅使我们相信感觉的不可变性,它还欺骗我们,使我们把所得到的感觉之性质都弄错了。”而整本书提出疑问的出发点就在于这个关于语言的问题,他在1888年2月的序言里就直接指出:当我们用语言表达自己,就是用有关空间的字眼进行思想,“语言要求我们在我们的观念之间,如同在物质对象之间一样,树立种种同样明晰而准确的区别,产生同样的无连续性。”所以他一方面认为,把思想同化为物体,在实际生活中的确有它的用处,而且在很多科学里也是必要的,但是这里的问题是:当我们把并不占有空间的现象并排在空间里,这是不是会产生无法解决的困难?就像把质量变成数量,不仅出现了矛盾,而且矛盾也成为了答案。

之所以出现哲学上的困难,之所以矛盾是问题也进入了答案,这里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表达思想的语言如何会是一种空间之物?那就是,语言以清晰的方式区别了观念,使之产生了无连续性,而思想却是一个连续性的存在。思想的语言化,就意味着思想的空间化,柏格森提出的这种现象,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影像,或者说就是最后构成自我和自由“象征替身”的存在,那么观念如何在被语言表达时空间化了?他首先从一个常识进行考察,这就是关于“心理状态的强度”。当我们说到强度的时候,似乎不言自明它是用大小来表达,但也正是强度是大小不同的状态,就进入到了一种空间化的观念中:“我们会发现一个影像,它有关一种起先收缩而后来开展的东西;会发现一种影像,它有关空间的东西,并且有关(若可这样说的话)一种被压缩了的空间。”大小的强度呈现为一种具有广度性的东西,而广度性的东西自然有空间位置。

但实际上,强度体现的不是大小在数量上的不同,而是在质量上的变化,柏格森从感官体验上的美感、道德和情感出发考察了观念的强度,在他看来,感性体验所形成的观念的强度,是一种力的呈现,而这种力是释放出来以数量的方式体现的,但是为它打开释放的洞口的则是“根据意志所要产生的效果”,这种效果就是强度所体现的性质。他举例说当瘫痪者想要用力提起没有作用的肢体时,动作当然无法完成,但是他却在意志上完成了这个动作,这就是“努力感”,是意志上的努力,所以在外表上即使没有增多的强度,但是在内在性质上发生了变化,这种性质的增加,就使得外表的感觉让位于内心状态,就形成了朝着一个指定方向的各种意识状态,这就是自由意志的萌芽,“我们对于情绪性感觉的强度感不是旁的,而只是对于无意动作的知觉;这些无意动作在感觉中刚刚开始,又(比方说)显出轮廓,并且会照它们自己的本来样子发展下去,如果大自然曾经把我们做成自动机器而未做成有意识存在者的话。”

除了说明观念的强度是质量,是性质,柏格森更重要地指出了心理状态的强度是从一个状态到另一个状态的转变,从一个感觉到另一个感觉的过渡,它们也不是数量的区别,也不是算法上的差异,是一种“众多性”的影像,所以他认为,强度位于两条河流的交汇处,一条是从外界带来了广度上大小的观念,而另一条则是从意识的深处带来了众多性这个影像。那么,这个呈现为众多性的影像到底是什么,它和数目的影像相同吗?数目是什么?数目就是一堆单位的集合,是一与多的总和,每一个数目是一,它们靠一种“单纯的直觉”呈现在我们心中,我们对它进行了命名,比如一只羊,但是数目50只羊作为一个整体也呈现为一种单一性,它是总和的单一性,其中包含着可以分别加以处理的每一只羊。在这里,50只羊作为一种观念,就包含在同一个影像内,它们被并排置于一个设想的空间之内,影像就具有了一种绵延性,但是它只是在空间之内而不是真正的绵延,因为之后又将数目中的每一瞬间都放在空间的一个点上才能构成一个总和,“这些瞬间当它们经过空间时所好像留在那里的持久余迹。”

编号:B83·2250421·2287
作者:【法】亨利·柏格森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1958年08月第一版
定价:25.00元当当11.00元
ISBN:9787100005173
页数:165页

在直觉内具有单一性,在空间里有众多性,同样是50只羊,我们如何既肯定它的单一性又把他们分成多个数量单位?柏格森认为,当它们正被我们思索时,单位是不可分的,当它们正被我们构成时,数目是无连续性的,但是当我们处理已经构成的书目,则把它们客观化了,看起来就变成了可以被分割到无限的存在。但是心灵是不可分割的,当心灵将注意力分割开来,让一部分留下和其他部分联合,看上去是一种空间化的过程,但是空间实际上只是心灵所使用的材料,是它安置数目的媒介——或者说,这种心灵的安排是象征意义的,物质的安排数目是直接适用的,而意识状态就需要象征来表示一种数目,这个象征必要因素就是空间。回到关于心理状态的强度问题,当我们的意识构成无连续性的众多体,意识便被投入到空间中,同样,我们在谈论时间的时候,时间也变成了一种象征和记号,它仿佛和空间一样成为了一种纯一的媒介。

作为纯一的媒介,空间具有界限分明的特点,它能够计算数目,能进行抽象,还能使我们能够说话;如果时间也是纯一的媒介,意识状态在时间之中就成为了一个相互不再渗透的存在,但是意识恰恰是连续性的,是一种绵延,由此,柏格森认为,意识状态的空间化意味着空间观念越过界限擅自冲入了纯意识的范围里,也就是说,绵延的时间作为纯一媒介,“乃是一个冒牌的概念”,是“空间的鬼影”在作祟。由此柏格森厘清了绵延的性质:绵延是纯粹的多样性;在自我之内,绵延没有彼此外在的瞬间,不跟数目发生任何关系;运动在绵延之中,而绵延在空间之外。但是在这里,出现了一种时间被加入到空间中的现象,这种众多性是意识由于外界不同状态而引起的,柏格森区别了两种不同的众多性,也提出了关于绵延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是性质式的众多性,另一种则是意识状态的数目式的众多性;和第一种众多性对应的是多样性的瞬间相互渗透的绵延,相反,另一种是真正绵延的广度式象征;于是出现了和这种意识状态不同的自我,一种就是相互融化以及组成有机整体的自我,而另一种则是满足于被投射到纯一空间中的自我。

柏格森:绵延在空间之外

一种众多性是区别于性质式众多性的数目式众多性,一种绵延是广度式象征的绵延,一种自我是满足于被投射的自我阴影,实际上,柏格森的区分已经很明确指向了意识的两个层面:当意识中是数目式的众多性,当绵延是象征的绵延,当自我是自我的阴影,它所满足的就是意识最浅层次的需要,也就是符合社会语言的需要,“意识倾向于它,反而把基本的自我逐渐忘记干净。”在他看来,一种知觉、感觉、情绪和观念是清楚、准确的,但它不属于任何私人,另一种则是变动不停、不可言状的,只有语言取消它的可动性才能把捉它,只有将平常的形式套在它身上才能变成公共财务,所以在语言的表达上,印象被凝固化了,感觉被外化了,意识被公共化了,“我们离开自我的较深层越远,则我们的意识状态越呈现为一种数目式的众多体,越散开在一种纯一的空间里;所以会这样,乃是由于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状态倾向于越来越变得没有生气,越来越不属于任何私人。”

“心灵和语言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的尺度。”当柏格森提出这个观点,他其实是为了阐述自由意志而准备的,自由意志,就是关于自由的意志,而人的自由是在那个层面上被阐述的?柏格森指出,引起人们作出自由决定的就是灵魂,“当我们的动作出自我们的整个人格时,当动作把人格表现出来时,当动作与人格之间有着那种不可言状的相像,如同艺术家与其作品之间有时所有的那样时,我们就是自由的。”自由就是行动其所是,而行动由人格决定,人格则来自灵魂,而灵魂的自我就来自最深处的意识,即绝对自我的自由意识。在否定语言将意识社会化从而取消了自由的同时,对于自由,柏格森也阐述了自由选择的问题:当我们以自由的方式进行选择,那么是不是所选择的东西就可能是一种预设,自由选择是不是反而变成了一种预设的必然路径,而必然又是对自由的否定?

预设的东西是一种前件,当行动为了预设而做出,那么实际上就已经抛弃了意识所觉到的具体实有或动力式进展,并且用达到终点时的物质性象征来代替这种进展,而另一个方面,当我们预知了未来的动作,时间被还原为数目,甚至成为了一种静止状态,“就根深蒂固的心理状态而言,在预见、看见、动作三者之间没有任何可辨别得出来的差异。”所以被预知的未来已经变成了过去或现在的因果存在,而因果关系既不适用意识状态,也不能证明没有自由意志——因果性本身就体现了一种必然关系,就是将一切变为固有,就是将结果放到原因中去,“从而把绵延的效果一笔勾销。”所以自由是对具体自我对于所做动作的一种关系,它不可被界说,它不能被分析,它是正在行进的事件,是不分裂的绵延,“自由动作发生于正在进行的时间内,而不发生于已经过去的时间内。”

强度不是数量大小而是性质,内在的绵延是一种性质式的众多体,自我是相互融化成有机整体的自我,而自由当然就是不被预设、没有因果必然性的关系,柏格森所澄清的就是“把陆续出现与同时发生,把绵延与广度,把性质与数量,混淆在一起”的错觉,虽然在他看来,因为我们生活在自我之外,被社会的固有东西所束缚,我们看到的只是自己的鬼影,自由是一种稀有的存在,但是它依然是一种需要追求的东西,而且其本质体现的正是思想不被物化、空间化、语言化的追求,从而摆脱“形而上学和心理学”的象征替身,“为澄清它们,我们不受外界侵犯而得来的东西,简言之,因受空间观念影响而得来的东西,尽行扫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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