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19《对谈纳博科夫》:我的一生是一部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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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上有完整、带中文字幕的节目视频,但是豆瓣的条目相关介绍缺失,连片名都没有翻译成中文,所以对于这期节目补充如下:这是一档名为Apostrophes的节目,“Apostrophes”一词在法语中具有特殊的意义,它作为一种符号用于标记元音省略现象,主要应用于单音节词尾元音与后续元音开头的词连读时的缩合书写规则,这种符号的用法称为“省文撇”,这也是这档电视访谈节目的名称。《省文撇》1975年开播,一直到1990年停播,15年间创造了法国电视业的传奇,作为一档读书类栏目,它几乎左右了公众的读书选择,对作家和出版商也产生了重要影响。该节目具有如此影响力,得益于节目主持人贝尔纳·皮沃,他是法国资深记者、作家和文化评论家,还是法国龚古尔文学奖评委,1975年之前的近20年时间里,他担任《费加罗报》文字版记者,从1975年起主持《省文撇》,在440期节目中,他采访了杜拉斯、萨冈、莫迪亚诺、勒克莱齐奥、布尔迪厄、罗兰·巴特、列维·斯特劳斯、索尔仁尼琴等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后来,皮沃还担任了同为法国电视二台的《文化高汤》《双重的我》等节目的主持人,成为法国当代最有文化影响力的文物之一,除此之外,他还参演了《黑暗年代》《德菲因与卡罗尔:反叛缪斯》《忧郁的小女孩》等电影作品,常常以“自己”的身份出演纪录片。

皮沃和纳博科夫的访谈节目在1975年5月30日播出,节目现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特邀嘉宾和观众代表,现场气氛比较放松,而选择在这个时间进行访谈,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纳博科夫的代表作《爱达或爱欲》刚刚被翻译成法文出版。在节目中皮沃的第一个问题是问:在节目访谈的这个时间,平常是如何度过的。纳博科夫说:“在这个时候,我一般是在被子底下,脑袋后面垫着三个枕头……”像是很安逸的入睡姿势,但是纳博科夫说自己内心一直在斗争:“我到底要不要吃安眠药?”他一天的生活是这样的:每天早上六七点起床,写到九点左右用早餐,然后和夫人读一些信件,之后外出散步,回来后午睡。这是目前来说纳博科夫的常态生活,但是他回忆说自己30岁以前并不是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能量、激情和灵感会让自己一直写作到凌晨四点,一般很少在第二天12点之前起床”,对于这样的写作生活,纳博科夫认为,那是一种和“钢笔”平行的生活,而现在已经败给了“钢笔和平平无奇的垂直姿态”。

过去和现在之不同,是写作的不同,是思考的不同,但更多是生活的不同,纳博科夫甚至认为自己并不是作家的人生,他更愿意自己是一名“默默无闻的昆虫学家”——在之后的节目中,皮沃特意安排了一段纳博科夫拿着网兜捕捉蝴蝶的视频,他行走在路上,发现有蝴蝶便靠近树丛,但是蝴蝶却飞走了,尴尬的纳博科夫形容自己“空手而归”,他在现场看了这段视频后开玩笑说:“警察甚至会认为天使和蝙蝠是蝴蝶。”而在最后皮沃问他对自己的定位:“你是不是有着学者的才识和画家的讽刺?”纳博科夫说:“如果我只是在昆虫分类的小天地里,我是一个大师,但是作为讽刺家我并不具备。”对于讽刺,纳博科夫当然毫不遮掩对讽刺的讽刺:“讽刺是苏格拉底用来击败他所虚构的诡辩家的辩论方法,而我嘲笑的就是苏格拉底。”在节目的最后,纳博科夫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到:“讽刺是一种苦涩的笑声,而我的则是一种爽朗的笑,既来自肚子,也来自大脑。”

主演: Bernard Pivot / Gilles Lapouge / Vladimir Nabokov
类型: 纪录片 / 脱口秀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75-05-30
片长: 60分钟

否认自己的一生是作家的一生,否认自己不是一个讽刺者,当把自己称为昆虫学家甚至在自然世界里是大师,可以看出纳博科夫的在为一种东西划界。当皮沃问起他的流亡生活时,纳博科夫回忆了自己的出生、教育、欧洲之行和美国生活,他的流亡故事突出反映在语言上,出生在俄语国家,祖母是德国人,在剑桥上学,12岁开始阅读法语作品,语言在纳博科夫那里呈现出一种混杂的状态,但是对于他来说则是游刃有余——除了不会说德语,他举例了发育中的小舌颤音说明语言之间的切换。语言是一种身份标签?纳博科夫对于身体的流亡和语言的结合,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的一生不是一部传记,而是参考文献。”语言是他身份的外在标签,而他也成为了变迁中的历史和文化标签,皮沃问他的一个敏感问题是:不断迁徙和流亡,现在又住在瑞士,“这是对定居生活的一种抗拒?”纳博科夫说瑞士很美,有时候也想念美国,“我不喜欢待在一个地方,在任何地方都有某种流离感,我只有在特别私人的回忆中才感觉像是回家。”

一生漂泊的纳博科夫,也许只有在创作的世界里才能有家的感觉,创作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私人回忆”,所以皮沃在节目中一定会问到他的作品:其中之一就是20年前出版的《洛丽塔》,对于这本引起争议的小说,纳博科夫认为,从小说本身来说,洛丽塔是一个平常而微小的女孩,“她只存在于毁灭了的亨伯特自身的幻想中”,但是在小说之外,评论家刻意放大了洛丽塔的“放荡”,对此,纳博科夫说:“她在大众眼中所遭受的荒谬的堕落是很有意思的”——虽然说“很没有意思”,但纳博科夫无疑在批评那些人,尤其是他看到那些洛丽塔的图书,封面上的洛丽塔完全被设计成一个荡妇,这是对洛丽塔的误读,也是对纳博科夫的误读。除了《洛丽塔》之外,皮沃推荐了新出版的法文版《爱达与爱欲》,嘉宾也说到了这个看上去像是乱伦的故事更像是一种语言游戏,纳博科夫认为那是故事本身的游戏而不是作者设定的语言游戏,关于欲望,关于爱,关于身体,关于色情,“一切都只是小说叙事中的一个拼图,只有言辞本身才是一部杰作,具有真正的价值。”

《对谈纳博科夫》电影海报

所以对于语言有着天赋的纳博科夫在创作中构建的所谓词语的迷宫,就是叙事的一部分,就是语言自身的表达,他还举例说从西伯利亚一个名叫“托木斯克”的古老城市,自己创造了两个新的城市,“托木斯克”是“Tomsk”,创造的城市一个叫“Atomsk”即阿童木斯克,另一个则是“Bombsk”即轰炸斯克,这是词的易位产生的新词,新词创造了城市,语言制造的游戏构成了另一种叙事,它们是小说中的拼图,也是获得线索和灵感的蝴蝶,“必须研究一个词,从它的底部观察,这样你就会发现各种有趣的东西,它和词语本身给你的东西完全不同”,所以,纳博科夫直言不讳于一种毁坏这一语言游戏的批评,他“讨厌那些从维也纳江湖医生的灵丹妙药中获取营养的可怜人”,这当然指的是弗洛伊德;他直接指出受不了福克纳写作中“地方文学和那些虚假的民俗”;他最后讽刺苏格拉底的讽刺,就是因为讽刺失去了本来的味道,变成了苦涩的笑。

纳博科夫在皮沃的提问和嘉宾的对话中,不断说出幽默的话,也不断爆出对人生感悟的金句,让现场的气氛始终处在和善、和谐的氛围里,但纳博科夫面前总是放在写好的纸,他不时会去看一眼,仿佛也照着准备好的材料念着,或许这也是纳博科夫陷入的一个语言陷阱,他曾回忆说自己在美国大学讲授俄罗斯文学时,就准备了2000页的打字稿,放在学生并不容易发现的地方,“我完全没有能力在公众面前讲话”,这就是他所说的“演讲者的无能”,一个公众人物却无法自如地在公众面前讲话,却又从瑞士飞到法国完成一档电视访谈节目,这是不是纳博科夫的又一场公开而隐秘的语言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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