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07《字母表》:世界早已被扭曲

老师唱着“ABCD”的字母歌,学生们跟着老师唱着“ABCD”字母歌,在欢快的旋律中,孩子们开始了人生的第一课,这是通往知识的进口,这是认识世界的起点,这是接受教育的第一步,但是大卫·林奇完全将启蒙之课变成了恐怖之课、疾病之课和死亡之课。
电影后面有一段“导演阐释”,大卫·林奇说到自己和佩姬结婚,说到佩姬是一个艺术家,有着好听的歌喉,说到他和佩姬去她的父母家,说到小侄女在家中的黑暗屋子里做噩梦,在这个噩梦里她不停念着字母歌。“我拍摄这部电影就是以佩姬小侄女的噩梦为基础的,我用想象将它丰富。”这是用想象将噩梦呈现为影像的做法,所以大卫·林奇在电影中运用了动画特效,它就是对正常现实的一种扭曲:在字母歌中,五线谱里长出了从A到Z的26个字母,它们或者躲在框子里,或者游玩在外面,或者是不断重复的G,或者是像花一样的成长;五线谱之上则是像天空一样的广阔区域,在这里出现的是变形的线条和块状物,像云层,像鸟群;之后则是运动的圆圈,它顺着两扇窗子一样存在的那个中间地带上升,之后到达顶点;便出现了框子内闪烁的“A”,像一盏亮起的灯,然后在弥漫的雾中,一朵黄色的话被吞噬,然后吐出的是小写的“a”;而伴随着婴孩的哭声,母亲安慰着“我的宝贝,睡吧”,母亲的安慰并没有让睡梦变得安详,反而从这里开始进入真正的噩梦阶段,怪异的人体逐渐长出脑袋,脑袋是一张恐怖的脸,在不断被放大中出现了红色的“abcd”等字母,它们顺次跳进了脑子里,而随着孩子的哭声加剧,红色的血开始从眼睛里流出,化作星星点点……
| 导演: 大卫·林奇 |
动画是一种想象,而想象变成了恐怖,这就是噩梦的影像化呈现,但是大卫·林奇并不只是在想象中描绘梦中情景,而是从噩梦过渡到现实,床上躺着的是小女孩,是在梦中还念着字母歌的小女孩,而她的起身,她的挣扎,也变成噩梦的一种延伸,当最后噩梦中红色的星辰撒落在床上,它变成了血迹,而小女孩最终被困在那里无法动弹。一个由字母歌引起的噩梦,当恐怖从噩梦延伸到现实,它无疑变成大卫·林奇的一种疾病叙事,字母是孩子认识事物、认识世界的最初符号,也是孩子成人化的标志,但是原本朗朗上口的字母歌为什么会变成孩子的噩梦?“当你背诵的时候,必须用心记住。”这是一个解读的线索,字母需要背诵,需要记住,当它变成“必须”要完成的人物,字母表其实已经成为了致病的源泉,它不再朗朗上口,不再有欢快的旋律,甚至不再是启人心智的符号,而是变成了一种压制、压抑,甚至就是一种文化的规训。
但是大卫·林奇绝不是单向对教育进行批判,甚至在这部电影中批判也十分弱化,大卫·林奇之所以呈现这个想象中的噩梦,就是把噩梦呈现为一个扭曲的世界,字母像植物或雾一样吞噬着自然成长的花朵,字母不断跳进人类的大脑并改变了人们的思维,字母在被记住时又变成了更多的鲜血……弯曲的五线谱、变形的字母、畸形的脑袋、机械装置一般的身体,这就是扭曲的噩梦。一方面噩梦中呈现的东西是扭曲的,另一方面噩梦本身就是扭曲的存在,它制造了黑暗,它带来了挣扎,它异化了孩子,它最后则呈现为死亡,而噩梦本身的扭曲状态,就是现实的一种表征,它从来不是被封闭在虚构和想象之中,而是以更令人不安的渗透和更为恐怖的捆绑,将现实变成噩梦的一部分,也是在这个意义上,人类无可逃避噩梦般的疾病现实,人类永远被困于其中——最后的死亡当然变成了这种疾病的命定结局,它和大卫·林奇的《祖母》一样进入到了死亡意象之中,它是幻灭,是黑暗,是恐怖,但是死亡却成为了最具诱惑的一幕。

《字母表》电影海报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1546]
思前:陌生花园里的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