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07《被截肢者》:“断章取义”式的悬置

摄影机架在那里,固定镜头下9分钟分成两部的电影就是一个长镜头,而长镜头制造的就是面对和背对的两种面向:面对的是坐在那里抽着烟、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东西的女人,背对的是走过来为女人处理截肢伤口的护士;面对的是扮演女人的凯瑟琳·E·考森,她在大卫·林奇的电影《双峰》中出演,背对的护士其实就是由大卫·林奇扮演;面对的女人没有抬起头注视眼前的摄影机,背对的大卫·林奇也没有展示他的真面目。
背对当然意味着信息被部分遮蔽,你根本不知道那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就是大卫·林奇,这也是他制造的“面具”效果,一种不在面对面中被看见的面貌。但是面对摄影机和观众的女人,就没有秘密可言?就是一种完全被看见的存在?她是“被截肢者”,白色的绑带就是这种截肢的最直接影像,但是当“被截肢者”成为已经完成的状态,它的秘密就在于:她是如何被截肢的?这个问题就从面对变成了和大卫·林奇不被看见一样的背对,变成了被遮蔽的面具。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一定遭遇了疼痛,也一定会有某种对生命和生活的绝望,如果把“被截肢者”看成是一种残缺,女人面对而呈现的就是一种“残缺”的现实,它构成了大卫·林奇诸多故事中的母题:疾病的隐喻,而女人若无其事地写着信,心无旁笃地无视护士的存在,疾病的隐喻至少在大卫·林奇的这部电影中,并不指向黑暗、恐怖甚至死亡,毋宁说,大卫·林奇是在对故事的还原中强化了“被截肢者”的面具性。
女人在那里写信,旁白音是对信的内容的言说,它就是对女人经历故事的一种还原,但是这种还原越是可能趋向于故事的完整性,却越是破坏这种整体性,也就是说,还原本质上就是破坏,言说本质上则变成了无语。“吉姆说的时候,你不在房间里,而我在,他真的做到了……”一封“我”写给“你”的信,并不只是我和你之间的故事呈现:这其中有吉姆,“他告诉我他和海伦之间移植很好”;于是从吉姆带出了海伦,“海伦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后女人又说到了一起和杜松子酒,“那之后我开始讨厌海滩”;还提到了哈利,“哈利打开了炉子上的燃烧器,他说要放火将一排都烧掉”;“这让我恶心,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很糟糕……”之后又提到了琼,提到了乔安妮,“乔安妮说我是个调情的人,愚蠢的调情人,我没有和吉姆调情,我现在不调情了……”接着她又说到了“你”和海伦之间的关系,提到了吉姆这样做并不奇怪;最后还提到了包括,“你知道保罗也不一样”;之后又回到“你”的故事中,“你完全搞错了,保罗3点回家时你在哪里?”
| 导演: 大卫·林奇 |
吉姆、哈利、海伦、琼、乔安妮、保罗,还有“我”和“你”,似乎女人的信件构建了几个人物之间的关系,吉姆和海伦、海伦和我、哈利和我、琼和乔安妮、保罗和你——甚至从“保罗3点回家时你在哪里”可以判断出保罗和你之间是情侣或者是夫妻关系,而这种关系的背后是误解是隔阂甚至是矛盾,还有我和哈利之间,也出现了“糟糕”的事情,而回到“我”作为被截肢者的身份,是因为和哈利“糟糕”的关系而引起,还是因为我的“调情”而导致?人物悉数登场,故事慢慢理出头绪,但是它永远不是为了让故事露出真面目,而是在众多的可能中设置了一种留白,这种留白反而破坏并解构了故事本身,它永远在未知中变成一个悬置。
大卫·林奇无疑将“疾病”变成了一种叙事策略,“被截肢者”是身体的残缺,也是故事的残缺,而这个故事的残缺在信件可能的信息中变成了一种“断章取义”,而林奇或许从这部电影中获得了对于“可能性”的某种执迷,而自己背对镜头制造的是另一种可能性,当然9分钟的电影分成两个版本也是可能性的阐释,只是两个版本的差别是细微的,它只在最后护士护理伤口时出现了差别:一个是很顺利处理好了伤口,但是第二个版本却没有完成最后的处理,伤口似乎在呈现出一个黑洞的未完成状态中,护士起身离开——“被截肢者”以伤口未处理完成的“未知”状态,形成了“断章取义”的另一个意义。

《被截肢者》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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