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5-27 《外省书》:历史深处的一声叹息
1993年3月-2000年7月,这是这本小说的写作时界,6年,20万字,284页,在这些数字组成的小说世界里,我们其实根本看不到时间在文字创造中巨大的整合力,到最后它必定以一种整体的数字传说来标示这样一部小说,我甚至也很不情愿将小说和“六年磨一剑”联系在一起,对于张炜来说,里面的确有着艰辛的付出,有着对文字的坚持,但是他却不能成为一部小说思想之高或者文字之美的所有理由,至少,在六年和整部小说之间是很难画等号的——不管是小说的篇幅还是小说故事的框架,甚至是小说语言的张力,所以,我们阅读和解释的所谓“外省”或许也是一种张炜“去中心”写作的一种努力,它不再接近那个“九月寓言”,在自我中心之外寻找边缘的突破,寻找另一种对话,但是,张炜的努力只是微小的收获,甚至在整个框架建构中,失去了一种宏大叙事的美学规范。
第一次读张炜的小说,在《古船》、《九月寓言》制造的光环中,《外省书》其实很弱小,在封底《联合报》、《亚洲周刊》、《香港文学》等媒体的赞誉中,我们其实是看到了一种急功近利和标榜的嫌疑,这无论如何都是张炜式的自我拯救,这本当当8折的图书是我在最后一刻作出的选择,因为实在不了解“张炜语言”和张炜叙事“的特点,所以只是搭上最后的便车。在整个运输过程中,是从北京移仓过来的,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传递的时间,或者也可以说,这样的移仓过程就是从中心抵达外省的过程--《外省书》活在北京的某一个仓库里,我们必须在时间的消耗中开始新的阅读。
这里面有一些对图书的不敬,但是在其中,的确是看到了张炜内心的焦虑和不安,这种焦虑和不安里有着他对外省情结的人为移植。“外省”这个词让人想到19世纪“巴黎的忧郁”,在大巴黎范围以外的所有地方都叫”外省“,所以在那个特定的时期,外省意味着去中心的政治性、去富有的经济性,在巴尔扎克、莫泊桑等小说中处处都有外省的影子。而在中国,这个词提及不多,或者它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文化性和心理性,它的词义还很模糊,一般指的台湾文化中的”外省人“,除此之外,很多人把北京之外地区统称为外省,而有的则把外省定义为全国二三十发达城市之外的广大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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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珂已经垂暮,他在回忆中把曾经经历的故事当成是文化意义上的驱逐。作为一个语言学教授,他经历了文化、经济甚至整个民族的那种接近崩溃的灾难性变故,在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妻子肖紫薇被造反派小头目霸占,好友元吉良也诬陷他入狱,他抱着“失贞节,勿宁死”的狭隘,曾像酷吏般反复盘查妻子,直至其病故。但最后他醒悟到,其实最不可原谅的是他自己。时代的灾难过去后,而史珂却成为京城里孤零零的一个,爱妻辞世,儿女没有,四十年置身于显赫的学术机构,却因时代的种种,一个字都没留下。他可怜自己,“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个旁观者,一辈子都在看,看。”在通往衰老的路上,他害怕孤单了,他回到故土,回到海边的老屋。当他不顾侄儿侄媳的挽留与拦阻,傍海而居,开始沉寂的生活后,他惊喜地感叹“崭新的时间正从脚下滋生。”开始了一个思想者的旅程。
史珂身上有着强烈的身份认同感,他“真想看到元音怎样在那个平坦的大舌头上打滚”,而当他听到师麟“鲈鱼”的女儿师辉的讲话时,心生羡慕,“多么标准的京腔,他却为此奋斗了四十年。”这是一种对自己身份的不安,张炜主要通过语言这一符号来强调差别,他努力的东西就是在走进中心,为中心所接受,不管过去所受的打击还是最后的坚持,都使他不敢轻易放弃,也不想轻易成为“外省人”,所以在这样的矛盾中,他一方面沉浸在卷舌音和儿化音的美妙声音中,一方面却要想把整个中心都边缘化,他迷恋那个女画家“绝没有那么多卷舌音”的纯洁雅致清爽,同时他也认为马莎“标准的京腔又来了,多得可怕的儿化音”,对他来说,“一个人要真实质朴,要找回天生的那股恳切劲儿,也许首先就要设法取出口腔里的那个小飞轮。”那小飞轮就是接近中心的语言工具,所以在这些思想中,既看到了史珂离开的无奈,又看到了他对外省身份的不甘心。所以他才会把语言看成是边缘化的主要符号:
人造的“中心”是脆弱的,而外省是如此辽阔和伟大,它孕育了更多的生机和可能性。语言将人划分为中心或外省——要先从语言上肯定自己、认识自己。比如中国人,要树立对汉语的信心。
其实,外省情结更多是一种际遇,是一种妥协和不妥协的抗争,但是张炜更多把它归结为历史的伤害,无论是史珂,还是师麟、胡春旖,无论是肖紫薇还是元吉良,甚至史动宾、马莎、师辉、狒狒这些年轻人,都在承担着上辈给他们的伤害,承担着历史的边缘化带来的“外省生活”,他们对那些被灌输的中心文化毫无抵御能力,只知道围观和评论,并一边享受着精神食粮。
外省应该是身份上的被拒绝,应该是文化或者心理上的建构,李敬泽在《找一找“外省”在哪儿》的评论中说:
顺着史珂的足迹走,我们只会走向自己的内心,我们内心中有一个遥远的地方正在沉睡,那是我们从未说过的语言,是我们通往这个世界的惟一通道,它可能永远不会被我们自己发现和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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