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27《关于帕斯卡尔的对话》:为了不确定性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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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布里斯·巴兰对面的是巴尔神父,坐在巴尔神父对面的是布里斯·巴兰,如果撇开最初引起讨论的那个提问者,关于帕斯卡尔的对话就这是一对一的对话,是对面和对面的交谈,这样一种交谈方式或许还称不上是电影,而作为纪录片的存在,它也只是收录于《慕德家一夜》的DVD花絮中,但是当这种对话变成独立的存在,其实是关于侯麦电影的一把思想钥匙。

“在你的《从线到针》一书里,你提到自己的思想受到了帕斯卡尔的启发?”提问者发出声音,他的脸在摄像机之外,这仿佛是一个从暗处抛来的问题,而回答便在摄像机镜头转换之间开始了。一个是写作了《从针到线》的作者,可能是数学家,可能是作家,但是当提问者问及的话题涉及到帕斯卡尔的思想,那么布里斯·巴兰的首要身份应该是思想探索者,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巴尔神父,一个已经活在上帝世界里的皈依者。

因为对话者的身份是明确的,所以关于帕斯卡尔的话题自然涉及到思想和信仰,甚至是这两个世界的融合可能性问题。在可能性出现之前,对话者其实有着明显的分歧:布里斯说起自己在很小的年纪就关注了帕斯卡尔,但那是的帕斯卡尔在他那里是作为一个数学家而出现的,“我们需要帕斯卡尔,是因为我们必须从他那里看到警醒。”同样,巴尔神父也在那个年纪关注了帕斯卡尔,但是相异的是,他从《思想录》中看见了帕斯卡尔将思想撕成碎片带来的不安——并非是写作风格问题,而是对于存在的质疑,正是因为在《思想录》中看到了帕斯卡尔的这种质疑,巴兰神父也开始质疑帕斯卡尔的思想,甚至认为“这是一个错误”。

在他看来,帕斯卡尔在数学领域的确做出了贡献,不管是微积分还是宇宙星辰运行的理论,他都是奠基者,都开创了一个时代,都让别人站在他的肩膀上,但是,他似乎对信仰存在某种挣扎,“他粉碎了精神世界”,他是偏激的,冷漠的,他甚至以自我为中心,以苦难拯救的方式接近信仰,“这种病态的痛苦方式让我吃惊。”巴尔神父说。所以他用文字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痛苦,表达理性之外的存在,而这就导致了他的挣扎,“在数学和文字之间进行挣扎。”所以这种挣扎便有了《思想录》,“他把这样一种风格变成了武器,用文字治愈痛苦的武器他有权利这么做吗?”

巴尔神父的质疑在布里斯看来,是因为神父在《思想录》里看到了对死亡的不安,神父否认自己对死亡存在恐惧,他说,自己在进入宗教领域之前的确有过不安,有过对于信仰的挣扎,但是现在很自在,也是从这种不安到自在的过程中,他认为帕斯卡尔总是在说谎,总是掩盖真实的东西,甚至掩盖对上帝的爱。布里斯说,他是人类,人是需要真实的,但是真实的东西往往是无法证实的,甚至无法超越,它像一个恶魔,所以他只好用文字的修饰来探索思维世界,而这个思维世界正是他改造人类的一种方法。

导演: 埃里克·侯麦
主演: Brice Parain / Dominique Dubarle
类型: 纪录片 /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片长: 22 分钟
又名: Entretien sur Pascal


两个人的对话,两个人的争执,两个人眼中的帕斯卡尔,其实也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来阐释,帕斯卡尔作为数学家,其实是在追求理性,理性需要的是真实,但是现实并不只是数学一样的精准的数字世界,它还有人存在的另一面,有痛苦,有死亡,有挣扎,有不真实的一切:包括欲望好而非理性的行为,“理性的力量能拯救吗?”这便是巴兰神父提出的问题,正是因为理性无法解决一切问题,所以在痛苦挣扎中可能选择谎言,可能走到了真实的反面,也可能用思想、文字寻找信仰。

理性和非理性,真实和谎言,以及思想和信仰,两个人的对话其实折射的是帕斯卡尔内心的两分世界,而侯麦用如此的对话形式注解帕斯卡尔的矛盾,其实是为了展现日常人们的挣扎,关于道德,关于信仰,关于真实,“六个道德”无疑就是在探讨这些问题,甚至可以看成是帕斯卡尔矛盾的一种影像化处理。而在《慕德家的一夜》中,这个问题也成为了电影主题:当路易斯读出在这个城市,他是理性的,甚至隔绝了对女人的欲望,他破斥了朋友所说在音乐会上“能碰上迷人姑娘”观点,在慕德家里他也说“你在,我就不会和她做爱”,而在那一夜里,他们一样说到了帕斯卡尔的思想,说到了赌博理论,说到了概率,说到了逻辑——一切似乎都是在理性至上运行,但是当一个具体的人,讨论理性,是不是他们身后也可能有一种非理性的背景?

“选择信仰,让自己像畜生或婴儿那样去相信,去领圣水,去会餐。可这正是我所害怕的。为什么害怕,你有什么可以丧失的?你只会丧失激情/情感,而这正是你最大的绊脚石。”这是他们引用帕斯卡尔《思想录》里的一句话,路易斯喜欢数学,他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一种逻辑存在,但是当他说出不喜欢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要否定信仰回到数学世界,而是保留了一个空隙,这个空隙便是布里斯和巴尔讨论中所说到的“为了某种不确定而工作”。

《关于帕斯卡尔的对话》电影片头

布里斯说,人在对自身的探索中无法完全理性,所以他会说谎,会痛苦,但是这正是人的常态,甚至是为思想的探索创造条件,这是他所认为的“某种不确定”。而巴兰神父认为,虽然帕斯卡尔是自我的,它折射的是人类的平庸,但是正是这种平庸可以让他真正找到自己的人信仰,那就是上帝之爱——爱上帝是从爱人类开始的,而且爱不仅仅是义务,当爱达到了义务的顶点他就会变成爱的权利和爱的宁静,那时只有上帝才是归宿。“我赞扬他的无限,肯定他的不完整,这样才能看到上帝的完整。”

一个是从哲学高度,一个是从神学立场,他们都把个体的不完整看成是不确定的机会,也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能形成如帕斯卡尔的“思想录”,也才能抵达上帝的完整性,而在《慕德家的一夜》中,路易斯不喜欢帕斯卡尔的概率理性和赌博论,主要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女人,从教堂开始,他写下了:“12月21日,星期一,弗朗索瓦丝将会是我的妻子。”这样一种不确定变成了确定,变成了必然,是不是从那个间隙直接进入了爱的世界?

若干年后,路易斯遇到了慕德,他的身边就是那个成为妻子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似乎就是某种信仰的化身,金发,天主教,婚姻,都在一起的时候,信仰、道德、命运都不曾分离的时候,选择是对于上帝的选择,爱是对于上帝的爱,这是侯麦的想法,也是他对于帕斯卡尔的理解,而综合了布里斯和巴尔神父的观念的对话也是侯麦电影实践的一个理论支撑,就像两个人在对话最后达到了一种共识:巴尔神父说:“让我们为了某种不确定而工作吧!”布里斯笑着说:“很好!”

为了不确定性而工作,而信仰,而爱情,也许就是一种抵达确定的道路,就像路易斯,会在弥撒结束后去跟踪她,会从不同的途径打听到她的名字,会在日记中肯定她必然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必定而真实,是一夜之后的现实,是帕斯卡尔的启示 ,是侯麦的影像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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