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21 有病的语法
不是熄火。甚至还没有发动起来,那“咯咯咯”的声音被传来,像是被卡在机器深处。阳光明媚的正午,一切都在发生,仪表盘的数字却停在那里,没有了声息。一种描述,甚于猜测,在还没有中饭下肚的时候,一切的现象都可以归结为饥饿综合症,包括蓄电池的故障。
他说,没电了。不是熄火,没有点着发动不起来,就是没电了。和人没有吃午饭一样,会陷入某种饥饿综合症。他问,买来几年来?我说六年多。他没有继续问,我则站在边上,手指在运动,算着六年的光阴是一个什么样的距离。六年,倒回过去是2006年,那时我31岁,或者32岁,刚学完车拿来驾驶证。然后便是一直是这辆车。2006年的中午,我是没有饥饿感的,那车是好的,崭新的,没有一点摩擦后的痕迹。但是当六年之后,车已经生病了,从前面到后面,都伤痕累累,像一个人一样,是会有伤痛的感觉,以及饥饿。
只是没电,然后换一下蓄电池,然后就好了。那旧的蓄电池被换下来,可是外表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没有用了成了废品。我很怀疑物质的苍老会加速时间,惨不忍睹的现在一定建立在一个崭新的过去。换了零件,正午便过去了大半。吃了饭,填了肚子,作为一种抵抗饥饿的方法,我则把关于修理的叙述尽量简单,因为在置换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可能的故事发生,没电,不是熄火,再到通电,免维护,或者提高抬速,轰隆隆之后的安静,生怕真的会熄火。但是没有,熄火一定会在另一个时间里,在这样的正午时分,是不会有什么不适的。
只是苍老了一些零件。时间还呆在那里,不是饥饿,是无聊。从2006年开始的六年时间,行驶路程是5万公里,不到。没有长途只有不是城市的道路上行驶,距离太短,装不下惊天动地的时间,所以,在正午的修理中,只是关于某一个零件的调换,不是一种生活的关闭和开启。
我不再计算2006年的距离,后来我从正午走出来,便忘记了2006年我31岁或者32岁这个事实,如果在一本小说中,我会故意把年龄说成是17岁,就像那样对别人说:“我那时十七岁,而且相信哲学。一切不能联系到哲学的,在我看来都是罪恶,或是垃圾。”可是我学车了,而且还拿到了驾照。17岁开始的行驶史,和31岁开始,没有什么区别,而且真的和哲学没有半点联系,如果一定要找出共同点,那就是车子的构造上,六年以前或者更久以前,都是一样的零件,不会熄火,不会耗尽蓄电池的电,也不会在正午时分有饥饿感。
可是17岁一定和梦有关,那些哲学只是失眠而已,严重的失眠者,那个作者甚至在呓语的时候也会发现车子的轮胎气压,车子的速度和仪表盘上的数字,在那篇《祈求失眠》的文章中他讲到了困扰他的失眠症,并不是要远离,而是要在逃脱不了的时候想到哲学的本质问题。而我那时候还刚刚买车,17岁的时候,我31岁,不可能知道轮胎气压、车速和仪表盘上的数字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知道哲学、失眠和遍地的垃圾,当然,我也不是那个修理工、那个作者。
“我曾是、我是或我将是,这些都只是语法的问题,无关存在。”如果这是一个成立的命题,那么“我”就是一个语法的称谓,汽车的某个零件是物质的语法,而17岁或者31岁是时间的语法,无关存在,也就无关实质的现实,无关那些遥远的距离和生活着的正午。
只有饥饿才是迫切的。零件里的饥饿,蓄电池里的饥饿,还有时间里的饥饿。“诗歌表达的是我们不可能拥有之物的本质;它最终的意义在于:一切‘此刻’都不可能。不是诗歌的意义,就是在“此刻”不存在的时候,才会想到遥远的过去,想到那些正午时分的午餐,想到17岁时的失眠作品——小说里的“此刻”不同于诗歌里的现在,它只是虚构着一种可能的情境。其实当真正的小说被翻开来的时候,我闻到了纸张发霉的气味,可是它还是暂新的,就像六年前的那辆车,所有的零件都是崭新的,但是里面已经有些东西,正在散发着不同的味道。
小说的味道弥漫开来,打开的时候,不是熄火,只是很安静地发动起来,免维护蓄电池,或者提高抬速,就那样开始向前行驶,从此进入那条叫做“1985年的霍乱”之路:
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气味总是让他想起爱情受阻后的命运。
1985年,我10岁,而那个陌生人已经58岁了,我们的年龄都有病,却只是语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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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夜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