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1《东风》:我举起了镰刀和锤子

20221021.png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对毛语录的直接引用就是“东风”片名的出处,“东风吹,战鼓擂”,戈达尔在东西风的对立中,在“东风”的命名中,很明确地指向了1970年的政治表达,但是这并不是戈达尔所定义的“政治电影”,而是探索电影本体论的“政论电影”:关于电影中图像和声音关系的解读,关于影像里反抗和对抗的必要,“我们惯常的行为和思维方式必须彻底改变,每个人都有责任实现这一变化……”

但是改变的正确方法是什么?实现的途经是什么?图像和声音的关系学,反抗和对抗的必要性,戈达尔在阐述电影的本体时,是将1970年的当下成为一种样本,在这个意义上,政论本身无法脱离政治环境,只是当把政治看成是解说的背景,电影是不是还是会落入对政治解读的窠臼?这也许就是戈达尔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而在《东风》中,这个问题却以更诡异的方式发生了倒置:不是用图像和声音的关系学来解构政治,而是政治解构了图像和声音的关系,不是政治作为背景为影像服务,而是影像成为背景为政治服务——但毕竟是戈达尔的一次影像实验,毕竟是一部戈达尔所谓的政论电影,电影依然是他所构建的叙事主体。

实际上,在阐述图像和声音的关系学中,图像变成了图像,声音变成了声音,割裂的存在不是为了建立关系,而是消融了必要的逻辑,甚至,图像成为政论的图像,声音成为政论的声音,在声画分离中,对立便成为了一种常态。一开始,这种对立就呈现出来:画面中是两个躺在草丛中的人,从服装看起来是一种脱离现实的存在,而在不同角度的镜头展示中,两个人还戴着一副镣铐——画面是一种独立存在,即使没有声音,它也可以成为一种叙事。画外音出现:“像往常一样,每年的5月,我们就去看望父亲的家人,他们住在道奇城附近,叔叔经营着铝业,他刚从银行经历那里买了一块地,房子被白色篱笆包围着。但是这个星期五,叔叔没有回家,听说矿工们将他锁在了办公室里……”声音里讲述的一个故事,和资产阶级有关,和工人有关,和罢工有关:叔叔没有回家,就是因为工人举行了罢工,工人和资本家的关系变得紧张。

从这个声音的叙事出发,接着是关于这一事件的更详细内容,按照叔叔的意见,要和工人代表进行对话,但是根据“爸爸”的说法,“时代变了,工人的工作时间更少但是赚得更多,自从工会成立之后,真正被剥削的是雇主,如果说工人恨资本家,一定是因为他们嫉妒。”于是从爸爸的定义中,解说者也产生了困惑,“谁给马下了毒?谁放火烧了印刷厂?谁抢劫了尼克松酒店?”而得出的结论是:“革命者看起来很可笑。”这就是身为资本家对工人的评价,这就是资产阶级对工人罢工的论断。但是这绝不是单一的声音,另一个声音是从工人那里传来,“我们受够了暴力,我们反对镇压,我们要开展对抗权威的斗争——周六要号召总罢工。”一个说革命者可笑,一个说资产阶级可恨,不同的声音代表不同的观点,不同的观点源自不同的立场,戈达尔一针见血地指出:“两个声音可能都在撒谎。”

导演: Groupe Dziga Vertov / 让-吕克·戈达尔
编剧: Sergio Bazzini / 丹尼尔·孔-本迪
主演: 吉安·马里亚·沃隆特 / 安妮·维亚泽姆斯基 / Paolo Pozzesi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 法国 / 西德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70-08-19
片长:100 分钟

声音在撒谎,而图像单一呈现的现场,也可能是撒谎:他们是囚犯?他们将被处决?如果不动,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声音在撒谎,图像在撒谎,所以要拍一部革命电影,所以要拍一部在图像和声音之间建立关系的电影。这就是戈达尔关于电影本体论探讨的初衷,于是在画面中有人在化妆,有人手拿着枪,有人穿过树林,这是电影的图像系统,它是关于电影的电影,而这部电影在图像出现之后,如何构建和图像相关的声音?在没有建立它们之间属于属于电影本体的关系之前,戈达尔是用声音来探讨电影的本质:电影是什么?革命电影又是什么?声音谈及了两种电影:苏联的政治电影和美国好莱坞电影。

1920年7月19日列宁发表讲话时,指出电影不可能存在,电影制作是次要的,因为人民创造了历史,电影代表的是堕落的资产阶级。这是对电影的某种否定,但是在列宁去世没几天,苏联的爱森斯坦就拍摄了《战舰波将金号》,他不是在美化,而是在表现人们的挣扎,那么爱森斯坦的电影是不是就符合列宁所说“人民创造了历史”的主题,是不是符合无产阶级的要求?但是爱森斯坦之后在电影中拍摄了总路线,拍摄了集体农庄,拍摄了农村生活,结果,好莱坞出钱请他去拍墨西哥革命,而在柏林,戈培尔催促德国要推出自己的波将金……“冒充马克思主义者”,这句话不断被重复,似乎言及了革命电影本身就是一种谎言,革命或者是修正主义的革命,而电影也成为修正主义的电影。接着,戈达尔便开始深入批判修正主义,就是这个深入的过程,他从电影的本体变成了对革命和政治的探讨,甚至变成了对谎言的批判——尤其是引用了历史上很多仇恨工人、利用权力的女性,她们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却实施了暴力,而这种谎言和暴力正是戈达尔对资产阶级的揭露。

《东风》电影海报


之后他也批判了以好莱坞为代表的美国电影,在他看来,好莱坞代表的是一种梦幻主义,在电影里一切呈现的是比现实更真实的东西,让你相信电影中的马比真正的马还要真实”,但那只不过是一种魔法,于是电影变成了梦幻的商品。对好莱坞“真实”的批判也不是在电影层面的解读,而是结合资本主义的本质,认为这也是一种欺骗。无论是苏联电影还是美国电影,都掩盖了真实,都制造了谎言,它们是修正主义的产物,是资本主义的异化,所以,“进步电影是图像和声音之间的关系。”在戈达尔看来,电影是一种唯物主义,图像和声音的关系也是一种唯物主义,但是戈达尔的声音变成了各种政治观点的集合,图像变成了对政治的解读,无疑偏离了这个关系学的本体论探讨,一切的图像和声音都在政治轨道上运行,它反而变成了自我批判的对象。

这或者就是形式意义上的割裂,这或者是叙事关系上的分离,和图像和声音本身呈现的元素一样:两名演员接受了革命的理论,成为了“革命者”,他们计划加入罢工的队伍,于是离开了拍摄现场,在树上贴上了“Union”的标语,在墙上写上了“Union”的字符,但是当其他演员路过的时候,这个符号却被改写了:Union的联合变成了“Riunione”的会议,革命性被取消;女人拿着书阅读,这是一种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他旁边两个人一个人手上拿着镰刀,另一个人手上拿着锤子,镰刀对着她后颈挥舞,锤子则对着她的头,当然他们也都是在表演,这是革命的图像呈现,镰刀和锤子代表的无产阶级的武器,他们要革命的对象就是资产阶级,但是这不是真正的革命,这只是表演,只是电影。

Union变成了Riunione,镰刀和锤子变成了道具,这就是被取消的革命,这就是被表演的革命,批判电影图像成为一种权力的统治,戈达尔却又创造了另一种语法,但是这并非是建立了图像和声音的关系,而是背离,是消解,背后则是对图像和声音绝对的控制权,而这和他所批判的一切又有什么区别?或者对于戈达尔来说,批判本身就是革命,革命本身就是解构,解构本身就是反抗:反抗规则,反抗语法,反抗命名。当图像变成戈达尔的图像,声音变成戈达尔的声音,图像和声音的关系变成戈达尔所命名的关系,建构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甚至成为一种独裁,里面有一句话也许是对戈达尔困境的一种注解:“我们有同样的敌人。”莫斯科电影制片厂与尼克松-派拉蒙公司没有任何区别,政治电影和好莱坞电影没有区别,革命的图像与声音也和被革命的图像与声音没有区别,或者东风也正是西风。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107]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