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25 《白》:两法郎唤回的虚拟平等

这是一只见证爱情的皮箱,这是一只跨越国界的皮箱,这是一只婚姻破裂的皮箱——从波兰到法国,又从法国回到了波兰,165磅的皮箱上贴着托运的条子,经过托运带,装上飞机,从空中回到波兰,而波兰不是皮箱的归宿,是一个叫卡洛的婚姻失败者的归宿。

而其实,皮箱里只有一个人,没有护照没有金钱没有爱情的卡洛,偷渡是人生的一种状态,他像一件货物一样被扔进飞机,然后被劫持,然后被痛打。他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离开法国巴黎,离开离婚却爱着的妻子。那箱子在转弯,在滑行,40秒的长镜头或者也是自我的喟叹,从电影开头就在用苦涩叙述着毫无着落感命运,长镜头之后,是大大的“BLANC”的片名,而其实,这“白色”更接近英语的黑色,像被遮挡的镜头里的那片黑幕,听不到呼吸,只有箱子自由滑行带来的沉重感。而黑幕之后,是一双匆匆行走的脚,然后是疲惫的全身,然后是一张焦虑的脸,然后是他面对的那个宣判自己命运的法院。

对面是自己的妻子,这是一场离婚的官司。“我们的婚姻不完满。”卡洛说:“在某种程度上,是的。”某种程度是那个以前,波兰发廊相遇的以前,他们相爱的以前,“只是后来,结婚之后再也没有做爱。”后来便不是波兰,是法国。对于卡罗来说,法国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是不安,在这里,他语言不通,在这里他无所依靠,在这里,他丢失了爱,在这里,他甚至丧失了自己的性功能。而对于妻子多明妮来说,她的现在就在法国,就在没有爱的婚姻里,“以前爱,”,“现在呢?”“不爱!”多明妮说不爱的时候,是忧郁,也是不安。她仿佛不在这森严的法院里,而是在教堂里,满身婚纱的她看到了那些欢乐的亲人,那些鲜花,那个和卡洛的亲吻,以及成群的鸽子。但那只不过是一种记忆,一种想象,对于卡洛也一样,面前的美丽妻子已经没有勇气对他说爱,那些鸽子也在法院的门口,只不过不是爱情和婚姻的祝福,一泡鸟屎落在卡洛的风衣上,像被弄脏的爱情。

: 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
编剧: 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 / 克日什托夫·皮尔斯维奇
主演: 泽比纽·扎马洲斯基 / 朱莉·德尔佩 / Janusz Gajos / Jerzy Stuhr / 
类型: 剧情 / 喜剧 / 爱情 / 悬疑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波兰 / 瑞士
语言: 法语 / 波兰语
上映日期: 1994-01-26
片长: 91 分钟
又名: 白 / 白色情迷 / 三色之白色篇 / 三色:白

那是白色的回忆,白色的鸽子,白色的婚纱,白色的西装,而现在,只有凝重的法院,只有不爱的陈词,只有被弄脏的风衣,以及他们因语言而被阻隔的对话。波兰语和法语,卡洛和妻子,巨大的阻隔仿佛无法跨越,卡洛只能通过翻译和法庭对话,和妻子对话,他们在不同的语言里,在不同的世界里,也在不同的爱情里。当因语言不通而被法官打断陈述的时候,他无奈的抗议道:“平等何在?”白色是法国国旗上的一种颜色,它象征着平等,但是当白色的记忆只留存在那个如梦般的教堂的时候,还有什么平等?语言是不平等的,经济是不平等的,连欲望也是不平等的。

没有了护照,没有了财产,没有了婚姻,多明妮只留给卡洛一只皮箱,那只皮箱在宣判的法院门口被狠狠地扔到地上,在语言不同的法国,身无分文的卡洛只有这一只皮箱,而皮箱里留存着他的那张美发师证书。这是他的身份象征,这是他的爱情见证,这也是他生存的最后希望。当然还有那把梳子,用一张餐巾纸,覆盖在梳子上,他可以吹奏出一点音乐,只是这音乐有些单调,有些自嘲,他沦落在地铁里,被抛弃的命运其实也是一个转身而已——就在地铁出口,是多明妮的窗户,只是从没有打开,一个世界真正被关上了窗,被阻隔在冷漠的外乡。或者不仅仅是妻子的拒绝,还有更为巨大的冷漠,他打电话过去,听到的却是妻子在床上的做爱的喊叫声,这一声声刺激着卡洛,它绞杀了所有的欲望,甚至连电话卡上最后的2法郎也被在这讽刺的叫喊声中被吞掉了。

卡洛一定是不甘心的,他流下了眼泪,他对着地铁电话服务人员大喊大叫,那剩下的2法郎或许是最后的抗争,服务人员给了他一个2法郎的硬币,这像是一种施舍,但是对于身无分文、没有护照回家的卡洛来说,2法郎去也是一种希望。他说:“我会在每场官司中取得胜利。”这是他曾经在妻子的住所里许下的诺言,而这样的诺言对于卡洛来说,更像是一种报复,一种不平等带来的报复。而对于多明妮的爱情和婚姻,已经慢慢变成了报复的动力,以及渴望平等的欲望。

他在地铁里认识了波兰人米哥拉,热心的米哥拉同情他的遭遇,提出了返回波兰的想法,那就是将卡洛装进皮箱里,以行李托运的方式飞回波兰。卡洛答应了,他将皮箱里的所有东西扔掉,就像扔掉过去,扔掉法国的记忆,甚至他还拉上了裤子的拉链——性无能或许也是一个陌生国度的习惯而已。皮箱不是普通的皮箱,那朝上的地方还戳出一个呼吸的口子,而重168磅的皮箱里不单是卡洛的体重,还有那个满含着希望的2法郎硬币,以及半身石膏像。

这是卡洛在地铁里看到的石膏像,半身的美丽像极了妻子多明妮,而身无分文的卡洛用偷窃的方式将它装进了皮箱,这是他对于爱情的最后臆想,一尊石膏像或许只是一个象征,一种念想,一个返回到平等世界的见证。然而行李托运并没有顺利抵达波兰,偷窃了石膏像的卡洛同样遭遇到了别人的偷窃,那只皮箱被当做贵重物品被人偷到了荒山野岭,打开才知道里面装着一个活人,以及2法郎和半身石膏像。卡洛被痛打,而半身石膏像也被摔破。但是,对于满脸都是伤痛的卡洛来说,回到家乡回到归宿才是最让人惊喜的。这是一种平等的回归,他来到了哥哥的发廊,在这里他像一个人,可以睡觉,可以理发,可以赚钱。而那破碎的石膏像,卡洛一点一点将它补起来,像是自己和多明妮破裂的婚姻。修补好了,但上面永远有着裂缝,卡洛将它放在床头,静静地观望,仿佛看着自己的妻子,甚至还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吻它,就像亲吻多明妮的嘴唇。

《蓝白红三部曲之白》海报

但是,这仅仅是一种自我的想象,充满着虚拟的色彩。是的,一切都像是卡洛在自我世界里寻求新的平等,他学习让他在法庭上被阻隔的法语,睡觉、离开,或者满意,是动词,变位,虚拟式,而当他拎起电话打给多明妮的时候,电话里依然是多明妮的冷漠和拒绝,这是真实的现实,在那些虚拟的动词面前不堪一击,没有睡觉相关的欲望,没有离开的决然,没有满意的人生状态,虚拟式永远是虚拟式,或者说法语永远是法语,他不在自己的波兰生活里。

卡洛的报复开始了,他用米哥拉的那些钱作为启动资金,用偷听的方式率先拿到了一块地皮的开发权,当利益集团找上他要他的命时,他甚至说已经立下遗嘱,一旦死亡财产归教堂。这不是救赎,这是计谋,他顺利拿到了地块的十倍价格,然后成立公司,慢慢变成了富翁,而有钱生活对于卡洛来说,并不是一种荣耀和物质享受,而是寻求身份寻求平等的一种手段而已,他的所有目的只为了当初对多明妮所的那句话:“我会在每场官司中取得胜利。”他立下遗嘱,死后将自己一切财物和资产,以及所有流动资金、银行存款给前妻多明妮,然后在报纸发布讣告,制作死亡证,买来死尸冒充自己下葬,而这一切只为了多明妮能从法国赶回到波兰,在他的葬礼上哭泣,或者只是在哭泣中找到那份曾经忽视的爱情。

卡洛在暗处,他远远望见了哭泣的多明妮,一切都在设定的故事里,爱情也是,平等也是。而当悲伤多明妮推开房门,忽然发现卡洛就坐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那一刻是真实的,对于多明妮来说,或者仅仅是意外,一种向死而生的意外,而这种意外并不仅仅是死亡的欺骗,对于卡洛来说,一定是平等的实现,甚至是性生活,也一道回来了,多明妮在床上的叫喊声更加狂热更加销魂,而似乎仅仅是那一夜之后,多明妮才发现爱情一直没有走远,即使第二天被警察询问即使被当成协同自杀的嫌疑犯而最后入狱,多明妮也一样有着爱情的愉悦,睡觉,离开和满意,这些法语动词,这些虚拟式,在波兰的那张床上,在波兰的那间监狱里,都变成了真实的生活。

而“死去”的卡洛已经蜕变成另一个人,在遥远的对望中,多明妮用哑语对他说“等我出来以后,我们再相爱一次。”潸然泪下的卡洛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知道多明妮的那份爱是随着自己的死而回来的。是的,卡洛在法国的那种落魄,不是因为钱的不平等,而是自我世界里的不平等,而只有死去,爱情才能从法国回到波兰,回到自己身边,而这种死看起来也是虚拟的一个动词,那枚2法郎的硬币已经不在卡洛的手上了,他将它丢在了买来的死尸的棺材里,就像和另一个自己一同消失了,而那尊半身的石膏像呢,身上的裂痕无法弥补,永远残缺地守望,就像他们隔着铁丝网的爱情,无可挽回却情深意笃。

而平等的白色婚纱依然穿在多明妮的身上,依然是教堂,依然是鸽子,依然是亲吻,像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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