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7-20 《小毕的故事》:“爸爸”是一个陌生词

上了军校的小毕已经有了那一身笔挺的校服,有了那一脸的成熟和帅气,但是即使同学还是亲切地叫他“小毕”,和他叙起往事,在同学会见面的现场,他还是那么拘谨那么客气,那么生疏地看着眼前已经变了模样的同学,开计程车的范同很高兴地认出了戴上眼镜的朱小帆,但是对于小毕来说,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另一个场景里发生的,真实却陌生。一同走在热闹的街上,谈起了开了杂货店的“我爸”,谈起了嫁人的女同学,只是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愁绪,而当他坐上公交车离开朱小帆视野的时候,他的告别或许变得更为彻底,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而“小毕的故事”在一种对于成长的告别仪式中慢慢接近模糊。

“也许真的是他心里背负的情感太重了,也许走的远了,就可以和过去做一个了断了。不若有一个干干净净的新开始。”了断对于青春中的小毕来说,是对于少年成长那份记忆的割舍,无奈却像是必须这样,那个已经慢慢走过来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像是一出自我表演的戏,那里他看见了孤独的自己,看见了生疏的“我爸”,看见了自杀的母亲——母亲将自己封闭在煤气弥漫的房间里,留下的只有一封简单的遗书,邻居欠着的钱,打预防针的提醒,以及要孝顺你爸爸的嘱咐,在小毕面前,都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痛,是的,他的生活还必须继续,就像电风扇在悲伤的房间里兀自转动,那声音就像面前的自己,在青春的舞台上抖动出了太多的声音,但都像是不被注意,都像是在忽略的世界里机械地运转。

小毕看见了母亲的死,看见了那一去不复返的爱,其实母亲在他犯的那些错误中,早就看见了那抑制不住的泪水,只是他不知道如何从那个充满了叛逆的世界里找到顺从的感觉,“你大了,妈妈管不了你了,但是千万不要你弟弟。”这似乎是哭泣的妈妈最后跟他说的话,那时在海边因为和女同学约会,小毕被小混混打了一顿,爸爸买的新皮鞋也被扔到了泥里,而弟弟在海边却差点被淹死。没有死,对于小毕来说,依然是惩罚,但是和母亲的悲伤相比,在另一房间的爸爸却在为弟弟吹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体,弟弟说,是哥哥带我去的,爸爸却说,哥哥是大人,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对于小毕来说,爸爸是宽容的,他没有像妈妈一样哭泣,也没有大骂自己,但是在小毕心里,这确实一种距离,一种不是亲生带来的无法愈合的距离。

: 陈坤厚
编剧: 朱天文 / 丁亚民 / 侯孝贤 / 许淑贞
主演: 崔福生 / 钮承泽 / 颜正国 / 禹黎朔 / 郑传文/ 卢迪 / 庹宗华 / 张纯芳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台湾
语言: 闽南语 /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1983-01-29
片长: 100 分钟
又名: Growing Up

对于未婚受孕而剩下小毕的母亲来说,生活给她的伤害已经放在了那个有些遥远的过去,那个有着感情的欺骗,有着割腕的痛苦,有着独自生活而引发的大火,都已经被埋葬了。所以母亲带着小毕和比自己大几十岁的公务员毕大顺结婚,就是为了和过去做一个了断,就是为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新开始,或者说,也正是母亲告别青春的一种方式。而小毕无非是继承了这样一种“低低的顺从”,在千疮百孔的感情世界里找到一种修补方式,一种无法求全的妥协。

所以年龄跨越巨大的这一场婚姻,于妈妈来说就是一种顺从命运的归宿,“小毕的妈妈,每天把自己收拾的的一尘不染,不像快乐,却也不像不快乐。只是每天安静的做着家事,安静的照顾小毕和老毕。”这是作为一个女人生活的继续,对于她来说,身边的两个男人给她的东西或许已经足够了,一种是生活的安定,一种是爱和希望。但是在由已逝的青春转向另一个安稳的婚姻,对于妈妈来说是一种顺从,但是对于小毕来说,却从来没有安心过,或者从来没有找到过那种妥协的感觉。

老毕在结婚之前答应的是照顾他们母子,答应供小毕完成大学的学业,如此简单,所以在结婚之后,他也几乎扮演着一个让小毕喜欢的父亲,他从来不大骂小毕,耐心地教小毕写毛笔字,一期不差地给他买喜欢的书,但是他们总像隔了些什么,生疏和客气,对于小毕来说,是永远无法替换那份缺失的父爱。

结婚照上是他和妈妈,以及一个陌生的爸爸,这留影里分明有着隔阂,不仅对于年轻的妈妈和大十几岁的“爸爸”,还有六岁的自己,所以妈妈和爸爸结婚,对于他来说,仿佛是生活中和自己无关的大事,他照例自己一个人玩,照例将那喝完酒的瓶盖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也照例和妈妈睡在那张新婚的大床上。而在这种继续延续的“照例”生活里,小毕也并不喜欢自己叫“小毕”,当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毕楚佳”的时候,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是我妈跟他结婚,我又没跟他结婚。”所以对于小毕来说,妈妈结婚,是将自己纳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生活,陌生的爸爸,以及陌生的名字,都让他有一种天生的反抗。所以即使老毕辛苦地教会了他写那个毛笔字的“毕”,他在内心深处似乎从不叫自己为小毕。

《小毕的故事》电影海报

但是小毕还是从最初的林楚嘉变成了毕楚佳,还是在生活中多了两个弟弟。但是他还是继续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行走,用飞镖扎破了弟弟的头,或者像青蜂侠一样穿着黄雨披按各家的门铃,或者命令同学一遍遍念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又和夜啼郎”的红色纸头——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是为了让刚出生的第二个弟弟晚上不至于哭闹,而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那种秩序,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这个陌生的世界吞噬。四年级成绩单上的“桀骜不驯”似乎是对他个性的概括,这个连他自己都要通过查字典认识的词语却注解了他反叛的青春。而在温顺宽容的“爸爸”那里,对于这个词的解读是:小孩子没关系的,只要成绩好就行了。

桀骜不驯对于小毕来说,就是不安于现状,就是不遵守规则,但是也仅仅是通过这种自我命名的方式来反对被纳入的这个陌生世界。从店里拿了小人书去租书,只是范同的想法,但是却被妈妈解读为一种坏,那次被打的时候,小毕的眼中流出了委屈的泪水,而老毕对于这件事,也依然没有怪罪小毕,还到警察局道歉,并且赔偿了当事人的损失。妈妈和爸爸这两种不同的态度,其实让小毕感觉到一种孤独,他不想告诉妈妈自己的想法,当然他也不会和那个陌生的爸爸说起自己的心事。

如果说小毕的童年充满了“桀骜不驯”的反叛,那么上了国中之后,对于他的注解便是“顽劣不堪”,他割同学的裤子,学会了抽烟,和同学打架,完全变成了一个问题少年,几乎是老毕刚去学校道歉,新的记过通知书便已经寄到了家里,不管是写纸条给女生,还是偷女同学的便当,小毕都在用行动来制造属于自己的秩序,他不以为自己做了错事,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编织自己的生活。而在这样的成长中,他和家里的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和爸爸还是一样的客气,和两个弟弟也没有什么共同的话语,而和妈妈,也是表面的顺从,而不管是妈妈还是老毕,对于小毕都不能从更博大的爱的世界里给他留一个位置。妈妈还是每天中规中矩地生活,给他送便当,而老毕在小毕每次犯错的时候,也是到学校赔礼道歉,希望再给他机会。终于学校将开除退学改成了留下查看,甚至让他当上了司仪,而小毕似乎也开始改变自己,他每天在家里找弟弟们练习,在学校里也是做得有声有色。

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小毕得到的不管是惩罚还是赞赏,都在一种很平静的状态下,妈妈不相信他是坏的,但是又不了解他为什么要在深夜拿着手电筒看《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爸爸给他买了做司仪可以更体面的新皮鞋,却不知道如何走进他的生活。对于这一个家庭来说,一切都是安静的,充满着了秩序感,但是这种安静的表面却是无法消弭的裂缝,爸爸像是遵守着当初和小毕的妈妈结婚时的承诺,照顾他们母子,而小毕的妈妈也在“不像快乐也不像不快乐”的生活里慢慢变老,一个低眉顺目,看上去木讷平和,一个温良贤淑,浅笑里掩不住脆弱,这样的婚姻,于他,是一个完整的家,于她,则是一个归宿。

而这种平静在小毕的同学被刀捅上的事件之后,突然大爆发。小毕拿走了抽屉里的一万块钱,对于他来说,是为了救范同的名,但是因为偷了钱,妈妈打骂他,而爸爸问他,他却也不回答,那时候他似乎替自己做了主,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那一句“欠你的钱我会还的”像是对于陌生父亲的反抗,而当老毕第一次像父亲一样扬起手要打他的时候,小毕说:“你不是我爸爸,你凭什么打我。”

对于小毕来说,这句回答或者是压抑心中积怨的爆发,是对于自己年幼失去父爱的诘问,是对于改姓“毕”的不满,但是对于老毕来说,却也是一直以来安静生活的溃败,没有想到自己这几年的付出竟换来那一句“你不是我爸爸”的反抗,气急的老毕终于说出:“我不是你爸爸,找你爸爸去跪,我没那么好命。”不管是小毕那句“你不是我爸爸”的否定,还是老毕那句“找你爸爸去跪”的冷漠,真正伤害的是在一旁的妈妈,那一刻,她呆立在那里,眼光里是茫然,脸上是苍白,似乎她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假设,从当初被骗受孕,到十几年含辛茹苦养育孩子,最后换来的是最冰冷的生活。

最后一次含泪洗衣服,最后一次送便当,小毕的母亲依然平静地面对一切,甚至是那种死亡,也是不露声色,世界对她来说,也只是完成一种仪式,而对于小毕来说,这瞬间坍塌的是自己从未走进却狠心把自己拉出来的生活,所以桀骜不驯,所以顽劣不堪,所以要割裂一切,“在生活里的琐琐碎碎,不管是愉快的、忧愁的,在很久很久以后,想起来却都是珍贵的,而且愈演愈精,愈久愈真……”而一直见证和亲历着成长的朱小帆,却在这段“小毕的故事”里找到了生活的解读,不管是拒绝还是封闭,不管是反叛还是错误,也不管是千疮百孔,还是低低的顺从,生活大约就是最后的相视一笑,然后各自走向生命的下一个站点,模糊的身影里留下的不一定是遗憾和悲伤,只是走远了,便是另一个无法企及的陌生。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4721]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