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0 《圣诞快乐》:三段论的战争乌托邦

1914年12月24日,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八个月,苏格兰中尉在日记中写道:“这一天,德军无战事。”这一天是为主歌唱的圣诞节前夜,是感受和平的平安夜,而当平安夜的圣诞树、蜡烛、香槟、巧克力成为这个日子的主题,似乎战争已经远离了他们,在歌声、美酒和朋友般的祝福中,似乎一切都走向美好,但是在死亡笼罩的战场上,在炮火横飞的岁月里,一夜的和平更像是一个短暂的虚构,因为,“我们可以遗忘战争,但是战争从来不会遗忘我们。”

不会被遗忘,是因为战争的无情,是因为战争的荒谬,当第一次世界大战在1914年爆发,那些投身于战火的士兵如何能选择一种生活?而其实,战争不是抽象的概念,也不是一种假设,它真实地降临,真实地夺走人的生命,真实地制造痛苦,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懂得战争对于每个人的意义,当他们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们只是一个生动的个体,他们只是需要活下去的人,所以战争的宏大性在某一方面是在消灭个体,而当这一个短暂的和平之夜奇迹般发生的时候,每一个个体都仿佛看见了希望,看见了友爱,看见了作为人的人性需求,也正是由于这样的需求,才使得他们去寻找死亡之外的乌托邦,寻找一种自我救赎的庇护所。

但也正是战争,让每一个人都潜伏着仇恨的种子,这种仇恨推动着战争,更使得战争走向非理性,走向另一种荒谬。三个孩子,来自三个不同的国家,当他们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似乎都看到了那些敌人。法国的孩子说:“我们的阿尔萨斯和洛林被德国人占领了,我们是法国的希望,我们应该夺回这些属于我们的领土。”苏格兰的孩子站在黑板前:“德国人不是人,他们的女人与孩子都该死,我们一定要斩草除根,这样后代才不会贻害我们。”而德国的孩子也在讲述着他们的“仇恨”:“我们唯一的敌人是英国人。”如此,不同的孩子,似乎都看见了战争,而战争对于他们来说,从来不遥远,也从来不是传说,因为当他们长大成人,他们必须奔赴战场。

: 克里斯蒂安·卡西雍
编剧: 克里斯蒂安·卡西雍
主演: 黛安·克鲁格 / 纳塔莉·德赛 / 本诺·菲尔曼/ 罗兰多·比利亚松 / 吉约姆·卡内 / 更多...
类型: 剧情 / 爱情 / 音乐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德国 / 英国 / 比利时 / 罗马尼亚
语言: 法语 / 德语 / 英语 / 拉丁语
上映日期: 2005-11-09
片长: 116 分钟
又名: 近距交战 / 今夜无战事 / Merry Christmas

“终于宣战了,我们班终于可以大有作为了。”苏格兰的青年威廉骑着自行车,穿过原野,穿过乡村,终于在教堂里敲响了钟声,面对牧师,面对正在祈祷的弟弟,兴奋的他如此宣告战争的开始,仿佛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或许曾经的孩子已经长大,或许仇恨教育终于迎来的机会,当1914年的战争爆发的时候,有多少像威廉一样的青年会踏上战场,会以激动的方式去杀死面前的每一个敌人。这是战争的初始阶段,带着仇恨,带着向往,带着期望,拿起枪,射出子弹,只是为了一种曾经在黑板前、在教室里许下的诺言。

于是他们走向战场,威廉兄弟告别了家乡,正在祈祷的牧师巴尔麦尔在一声叹息中也和他们一起扛起了枪;“两二分钟后出发”的史宾在军官宣读德国威廉国王“奋起反击敌人”的战书中成为一个士兵;同样是最后两分钟,法国中尉阿德贝尔特在看见了那一颗甲虫后毅然命令士兵们,做好战斗的准备。“只有奋勇作战,就能回家过圣诞。”这是在战场上对士兵的承诺,这样一个标准意味着杀死敌人之后才能成为胜利者,意味着在残酷的斗争之外才能迎来美好的生活。所以插上刺刀,所以子弹上膛,所以在“冲啊”的命令中杀向敌人的阵营。

从仇恨教育开始,到兴奋地迎来战争,再到奋勇杀敌作为胜利者的唯一标准,这其实只是战争的第一阶段,也正是从这个第一阶段开始,战争显示了它不近人情的一面,显示了它残酷无情的本质。威廉和很多苏格兰士兵一样,在冲锋陷阵中阵亡,而弟弟乔纳森亲眼看见哥哥的挣扎,亲耳听见他说要保住家族的血脉,而当威廉最终死去的时候,乔纳森却从死去的威廉身边逃了回来,回到战壕后他才后悔地对神父说:“我放弃了,我是有罪的。”当最亲爱的人变成冰冷的尸体,他甚至只能安眠在冰冷的焦土上,被大雪覆盖。

《圣诞快乐》电影海报

死了,才是一种残酷的降临,而在战场之外的战壕里,一阵炮火过后,也是横七竖八的冰冷尸体,当神父终于听见一个伤者向他发出的呼喊,他越过战壕向着伤者的方向而去,终于一颗炮弹过来,在他的身边爆炸,虽然没有被炸死,但是却被苏格兰中尉狠狠骂了一顿,因为这是无视军纪的表现,神父完全有可能被打死。相距只有一百米,英法联军和德国军队,在暗处瞄准着目标,等待着时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死亡都会随时降临。所以当这样的死亡成为战争的主题时,他们的战争却已经开始走向了第二个阶段。

从第一阶段狂热地投入,到现在随着大量的死亡,战争似乎已经远离了所谓的国家利益,当一个个体在战场上死去的时候,对抗这种残酷唯有呼唤和平,而对于三方对峙的战场上,这种呼唤只是内心的渴望,但是在迎来圣诞前夜这个祈求平安的日子,内心的渴望终于变成了一种表达,德国方面从后方运来了15万棵圣诞树,每隔5米放置在战壕里,那温馨的烛光似乎只能找见自己战壕里的那些士兵,但是当苏格兰战壕里响起悠扬的《梦回故乡》,音乐声似乎拆解了彼此的隔阂,甚至各自的对立。而在音乐声中,那些圣诞树也从战壕里转移到战壕外,投射到更远的地方,投射到敌人的战区,所以音乐和烛光,都冲破了自我中心,以扩散的方式走向一种共享的世界。这或者还不是实质性的一步,终于德军的史宾从战壕里出来,他手拿着一株圣诞树,走到中间地带,然后放声高歌。

这是祈神的夜晚,这是平安的节日,这是音乐的世界,这是和平的战场,史宾站在那里,仿佛站在舞台上,“这不是柏林歌剧院,但是比歌剧院更棒。”当他高歌的时候,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枪炮,没有了敌人,没有了死亡。于是苏格兰士兵听到了,法国士兵听到了,德国士兵听得更清晰——这一天史宾已经告别了战场被送到了后方,而他相识五年的妻子苏珊通过各种努力以演唱慰问的名义来到了前线,两个人相见,在缠绵之后他们又决定一起来到这片战场,不仅给自己的不部队,更是给所有在圣诞前希望和平的人一种抚慰。

这是打破敌对的开始,在这样的气氛里,于是德国、法国和苏格兰的中尉们一起走向了这个被雪覆盖的舞台,这个曾经战死过无数士兵的舞台,他们开始对话,开始合作,开始讨论,并最终决定一起放下武器过一个没有战争的节日,“少一天不会影响战争。”那些士兵也一起走向他们共同的舞台,一起打招呼一起聊天,一起开香槟一起吃巧克力,虽然语言不通国家不同信仰不同,但是在同一时刻,他们都存异求同,一起忘记自己作为军人的身份,而共同作为朋友在一起。他们分享美酒和巧克力,他们共享节日的快乐,他们谈论自己的家庭,说起自己的过往,而法国中尉站在德国中尉面前,说起自己杳无音讯怀孕的妻子,说起自己藏着妻子照片儿丢失的钱包,而德国中尉却告诉他在两年前和妻子度蜜月的时候,在酒店里发现了一个钱包,而当这个钱包拿出来的时候,法国中尉欣喜地发现,这就是自己丢失的钱包和照片。

这是一种相聚,一种共同的利益将他们联系在一起,那只游荡在战区里的猫,德国人叫它菲菲,法国人叫它妮妮,一种玩笑的争议,传递的却是轻松的心情。在这里苏格兰的风笛传出美妙的声音,在这里,德国的歌唱家奉献了动听的歌喉,在这里,法国人带来了最好的香槟和葡萄酒,在这里,苏格兰神父带领大家做祈祷。曾经他们是敌人,曾经他们用枪口朝向彼此,而在这一夜的舞台上,在这一夜的烟花中,在这一夜的祈祷中,他们都是朋友,跨越国界跨越战场跨越所谓的国家利益。

这似乎并不是如梦一般短暂的一个晚上,当第二天到来的时候,三个中尉又再次坐在一起,这一天是圣诞节,他们商议将自己战区里的战死者移到各自的归属战区,于是彼此开始搬运那些现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他们不再横尸于陌生的荒野,不再暴尸于冰天雪地之中,他们回到自己的土地,然后安葬,昨晚的舞台又变成了插满十字架的墓地,而所有的人也就开始祈祷,祈祷生命,祈祷和平。但是这一天按照计划是有军事行动的,当行动还有10分钟的时候,德国中尉忽然宣布,让法国士兵和苏格兰士兵跨越边线,一起到自己的战壕里躲避炮击:“我们的炮弹大概过十分钟要轰炸你们的壕沟,我希望你们能到我们那边去。”英法联军开始转移,当他们躲避在德军战壕的时候,他们仿佛又成为了兄弟。而轰炸过后,苏格兰中尉对德国战士说:“我们的炮弹肯定会还击,所以还得到我们那边去。”于是三方士兵又来到了苏格兰的战壕,躲避了炮火的还击。

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们仿佛不再是执行命令的士兵,而成为保护敌人的“叛徒”,这是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荒谬,而在之后,更荒谬的故事也在不断上演,在终于要回到自己战壕的时候,德国军官依依不舍地对法国上尉说:“我想某一天在巴黎街头,希望可以以旅游者的身份跟你一起喝杯咖啡。”不是以侵略者和征服者的身份,而是以游客,以朋友的身份去往巴黎;而害怕回到德国再次分离的史宾和苏珊,竟然走到法国中尉面前,告诉他把自己当成俘虏关押起来,因为只有成为俘虏,他们才会回到德国而永远离开。

他们变成俘虏,他们将会是游客,战争仿佛消失了,但是这样的和平是短暂的,他们依然会成为敌人,依然架起枪,依然发射子弹,依然置对方于死地,而这正是战争最荒谬的地方,“少一天不会影响战争”,但只有一天;“我们暂时遗忘了战争”,但是战争没有遗忘我们。当那个穿着德国衣服的法国士兵,为了去看母亲,为了送咖啡,最后却在返回的途中被苏格兰士兵当做德军士兵打死,这一颗子弹是犹豫中发出的,是准备射向敌人的,但是当自己的同盟者倒下,这是不是战争的另一种荒谬?正如史宾所说:“战争有什么意义呢?离开有什么意义呢?明天的死比昨天的死更荒谬。”而这种荒谬在那一个没有炮火的圣诞节前夜发生的时候,更把人推向了绝望。

是的,这只是战争的第二阶段,具有乌托邦意义的第二阶段,当那一夜过去,当这一天过去,他们依然走回各自的战壕,依然面对各自的敌人,依然在无从选择的生与死中,而当回到战场的时候,战争却变得更加残酷,苏格兰牧师听到主教在教堂里高声说着《马太福音》里的那句经典:“上帝说我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利剑。”又回到了复仇教育中,只不过这次是以宗教的名义:“我们是神的儿女,而他们不是,我们必须打光德国人,斩草除根,免留后患。”而法国将军对中尉说的是:“你们敌我不分,实在太可耻了,你们对得起国家吗?”而德国士兵们却因此被调离了战区,他们无法回家,他们将进入更加残酷的战斗中,当德国殿下用脚碾碎那一只口琴,当开往东普鲁士的列车慢慢消失,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乌托邦的结束,这是回家的路途的中断。

从曾经的国家仇恨,到后来的短暂和平,再到最后投入新的战斗,这是战争的一个三段论,而在把战场改写为舞台的那一夜,在把敌人变成朋友的那一天,他们至少看见了枪炮中的希望,看见了死亡中的新生,看到了仇恨中的人性,这不是为了颠覆战争,而是为了发现冷酷之外的温暖,发现绝望之外的光亮,发现恐惧之后的生命,正如在圣诞夜他们一起诵读的那首诗:“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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