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01 《阿飞正传》:无法长及一生的一分钟

长及一生的爱情或者婚姻,是人生需要的归宿,可是当那颗子弹射进阿超身体的时候,他已经接近了死亡,接近了生命不想要的归宿。那辆列车在菲律宾充满热带风情的原始森林处行驶,一切的动都为了抵达或者离开,只是他在生母被拒绝见面,非法护照无法获得的人生旅途中,再也抵达不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终点,甚至连1960年4月16日下午3点的那个一分钟也慢慢模糊了,“将来有机会遇见她,告诉她我什么都忘记了。”忘记的生命状态,就像那一只没有脚的鸟,他们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的飞呀飞,飞得累了便在风中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而对于他来说,那只鸟只不过是一个已经预约好了的死亡寓言:“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从一开始飞就可以飞到死的一天才落地,其实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这只鸟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离开香港,去往菲律宾,对于阿旭来说,只不过是要见一见曾经将他抛弃的母亲,那是他可能飞翔的远方,也是他想要的归宿,可是远方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抵达,而是离开,永远的离开。终于来到亲生母亲的家,但是她不肯见阿旭。“当我离开这房子的时候,我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但我是一定不会回头的。我只不过想见见她,看看她的样子,既然她不给我机会,我也一定不会给她机会。”没有回头,他行走在那条路上,紧握着拳头,一步一步,坚定而又决绝地离开。抵达是离开,归宿无非是一个再次被拒绝的现实,所以在菲律宾唐人街的小旅馆里,被妓女摸走了钱包的阿旭,在酒醉状态下对海员阿超说的一句话是:“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腻,所以我想转转。”

: 王家卫
编剧: 王家卫
主演: 张国荣 / 张曼玉 / 刘嘉玲 / 刘德华 / 张学友/ 潘迪华 / 梁朝伟
类型: 剧情 / 爱情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香港
语言: 粤语 / 普通话 / 英语 / 菲律宾语 / 上海话
上映日期: 1990-12-15(香港)
片长: 94 分钟
又名: Days of Being Wild

对于阿旭来说,转转的人生是漂泊,是无根,甚至是非法地拿起枪打死黑市卖美国护照的那个男人,他真的没有再出发,就死在了想飞的起点上。被父母抛弃,对于阿旭的一生来说,注定了没有归宿的结局,注定了死在前进的火车上,也注定会忘记那一分钟开始的爱情。2毛钱的汽水,连瓶子的押金,对于阿旭来说,不是遇见,而仅仅是设计一个从一分钟开始的爱情。在那间昏暗的小食部,他把一个叫苏丽珍的女人带进了自己的孤独世界,“今晚你会做梦梦见我。”梦里是一片原始深林,像是那列火车行驶过的地方,可是苏丽珍说:“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做梦。”“是啊,因为你没睡觉。”阿旭离开,而靠在桌子上的苏丽珍昏昏睡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不可逃避的相遇,不可拒绝的梦境,也是无法忘记的一分钟。“16号,4月16号。1960年4月16号下午3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这是唯一的时间,也是唯一的记忆,1960年4月16号是一个起点,对于阿旭来说,是手表指针走过的一分钟,但是对于苏丽珍来说,却是开启关于归宿的一分钟,“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我而记住那一分钟,但我一直都记住这个人。之后他真的每天都来,我们就从一分钟的朋友变成两分钟的朋友,没多久,我们每天至少见一个小时。”在她看来,一分钟的相遇,便是一分钟的相爱,一分钟的相爱,便是一生的归宿。在那张床上,苏丽珍问他:“你会不会跟我结婚?”他很坚决地说:“不会。”她说:“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他梳着头,拉开百叶窗,看着她消失。

一分钟为何要延长到一生,偶遇为何要变成最后的归宿?在阿旭的生命里,这两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苏丽珍离开之后,他又遇到了妖艳的舞女咪咪,一只耳环便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度过了那个潮湿的夜晚,身体,或者肉体,留在过去的夜晚里,可是当天亮起来的时候,咪咪问他,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他依然淡淡地说:“也许吧。”永远是不确定,也永远是不想要归宿,咪咪给他留下电话号码,他说:“号码可以丢,人也可以丢。”尽管后来阿旭还和咪咪见面,在夜晚留下身体的气息,也让咪咪慢慢难以离开他,但是对于阿旭来说,咪咪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甚至和苏丽珍一样,只有一分钟开始却再也没有结尾的女人。

《阿飞正传》电影海报

不管是含蓄、柔和的苏丽珍,还是热情、勇敢的咪咪,两个女人在阿旭面前,都只是一次偶遇的背景,她们甚至在阿旭的房间里相遇,当阿旭离开香港去菲律宾的时候,咪咪还去找苏丽珍,但是他都不会给女人一个肯定,都不会让她们有一种归宿的感觉。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阿旭在自己的人生了是被抛弃的孩子。他生活在养母的身边,当初在生母不要他的时候,养母抚养了他,或者这可以看做是另一种母爱,但是当那一天养母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的生母的时候,阿旭的世界崩坍了,甚至开始了对世界的报复,“你想我对你好,就不要告诉我我不是你亲生的,谈了一半又留了一半。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谁是我的生母。”不是母亲亲生,这是阿旭的宿命,寻找亲生母亲,这是阿旭的目标,“谈了一半又留了一半”,这或者也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宿命却又没有答案,一生就这样过着却似乎永远没有归宿感,所以“谈一半留一半”成为他对待女人,对待爱情的唯一办法,他把她们引向一分钟的梦境,却又把他们从自己的房间里推出来。“我不知道我喜欢过多少女人,最后也不知道会喜欢谁。”女人要结婚要归宿,无非是在男人的世界里成为另一个母亲,而阿旭拒绝这样的安排,也就是在解构那一种成为母性的欲望。

但是,一分钟开始,也可以用一分钟忘记。警察阿超在雨天遇见街上徘徊的苏丽珍,或者也是一分钟,第一次是苏丽珍要去阿旭的房间拿东西,碰到了阿超,他把她带到了阿旭那里。第二次苏丽珍向他借了五块钱打车回家,而第三次,已经超过了一分钟,他们走在街上聊着天,阿超说:“如果要忘记,就从这一分钟开始,就当不认识他。”苏丽珍起先或者难以走出一分钟,“别提一分钟,我原来以为一分钟很快,却原来那么慢。”但是不管如何慢,如何艰难,还是必须走出来。从一分钟开始爱上阿旭,又从一分钟开始忘记阿旭,这便是一个轮回。而一分钟开始的遗忘,对于另一个雨夜来说,或者也是另一分钟的开始,只不过阿旭变成了阿超。与虚无主义者阿旭相比,阿超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与失去母性的阿旭相比,阿超也拥有自己的母亲。他们是人生的两面,阿旭躲在自己的失意世界里报复着别人,而阿超却以警察的身份维护着治安,也帮助着别人。

阿旭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母性记忆,对于他来说,这是没有宿命的起点,而阿超在自己母亲身边放弃了理想,只有当母亲死后他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当他们在菲律宾唐人街小旅馆里相遇的时候,两个没有相同归宿感的人对于外面的世界也有着不同的见解,阿旭想离开一个地方,而阿超却在一份安稳的工作中返回香港。阿旭是一只没有飞起来的鸟,而阿超却从来没有想着要用飞翔的姿态离开。而在那陈枪声过后,他们坐在那一列火车上,说着那个关于飞翔的寓言,阿超打断了他的话:“你只是躺在唐人街垃圾堆上的酒鬼,你飞啊,飞给我看啊。”阿旭说:“有机会的,到时你别自卑。”而当阿超站起身离开座位之后,有人闯进了车厢,射出的子弹打中了阿旭的身体,那时他闭着眼睛,仿佛在一个一分钟的梦境里,看见了母亲的幻影,看见了女人的影子,而那声枪响打破了这个梦,打破了飞翔的宿命,是的,再也不能飞了,没有飞起来就死了。那句话似乎养母也曾经说过:“你想飞啊?好吧,你飞呀。你要飞就飞得远一点。你不要有一天让我晓得,你一直在骗你自己。”

飞到了菲律宾,飞到了寻找未果的母亲身边,但是对于阿旭来说,依然看不见归宿,这是无根的命运,这是疏离的情感,这是孤独和忘却,这是拒绝和被拒绝,当阿超在阿旭临死之前问他,是否还记得4月16日下午3点的那一分钟在干什么?阿旭微弱地说:“该记住的我永远也不会忘。”只是他再也不能记住那遇见的一分钟,而阿超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我见到她,她也已经忘记我了。”其实那一分钟的时间太过漫长,阿旭是不敢记住,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残酷的宿命开始,而阿超怕记住,和苏丽珍分别之后,那街头的电话亭一直没有响起电话铃声。

Days of Being Wild,时间其实一直没有停息,漂泊在天空,漂泊在海上,漂泊在异乡,像是寻找那永恒的归宿,当一分钟成为事实,成为“改变不了的事实”,生活似乎还在继续,咪咪来到了菲律宾的小旅馆,苏丽珍继续在南华体育场售票,而阿旭的养母跟着那个他离开去了美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歪仔继续等待着咪咪回来找他,而在看起来被隔绝的另一个世界里,他磨光了指甲,他穿上了西装,他点了那叠钞票,他把香烟、扑克放进了口袋,他用梳子梳好了头发,他从窗口扔下烟蒂,他把昏暗的灯关闭,一片黑暗,世界便走向了它可能的终点,或者也开启了另一个起点。

只不过这毫无关联的阁楼里低头场景,却持续了五分钟,五分钟是不是对一分钟的超越?他是不是另一只希望飞起来却只下地一次的鸟?或者他开始叫周慕云,将和苏丽珍的“花样年华”相遇,将最终寻找记忆不死的“2046”,那时间漫长,无法忘记,甚至长及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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