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1《麦克尔》:死亡是孤独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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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佐雷特走向了人生的终点,这是一个孤独者之死:身边没有他挚爱的模特麦克尔,没有了他一生付诸情感绘制的《胜利者》,他最后对记者斯维特说的是:“把我葬在原野,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墓地。”但这又是一种走向永恒意义的死亡,他让管家不要流泪,说自己会安息,并在最后的时光里立下遗嘱: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留给麦克尔,甚至他把麦克尔称作是“继子”,在死去之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我可以瞑目了,因为我见证过真爱。”

死亡是孤独者的最后归宿,这是一种人生的悲剧,但是死亡又体现了永恒性,就像那些画作一样,是艺术永恒的完满表达。佐雷特的死呈现出两种状态,或许一种是在俗世意义的,它是生命走向终点的无奈,另一种则是艺术层面的,它唯有在死亡到来之际才能被命名为永恒,而不管佐雷特在孤独中死去,还是完成一种永恒,都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麦克尔——当佐雷特走向生命的终点,麦克尔没有在他身边,也没有对他的死做出回应,更不知道自己将继承佐雷特所有的遗产,只是当斯维特找到他并告诉他这一切的时候,他才知道“主人”离开了人间,但是在女伯爵沙米克那里,他对于死亡的降临也没有过度悲伤,沙米克让他镇定,然后抱住他说:“有我在呢。”像母亲抱着孩子,给予他安慰和温暖。

和佐雷特的死具有的双重性一样,麦克尔也在“爱人”世界里呈现出两种角色,在佐雷特的眼中他是继子,这是一种超越了画家和模特的关系,而身为“继父”的佐雷特命名了这段并不普通的爱,另一个则是最后抱着他的沙米克,她像母亲一样给他安慰,这是爱情具有的力量,父亲和母亲,两种不同的爱发生在麦克尔身上。和佐雷特相关的两种死亡,和麦克尔相伴的两种爱,德莱叶将其并置在一起,他到底要在以“麦克尔”为片名的电影中表达怎样一种思想?佐雷特最后的宽容和大度与麦克尔的背叛是不是天然构成了德莱叶的道德评判?

当然这是一个和爱有关的故事,电影一开始引用的格言便是佐雷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我可以瞑目了,因为我见证过真爱。”那么很明显,德莱叶想要探讨的就是什么是真爱。其实,在佐雷特那里,真爱的对象是清晰的,那就是麦克尔,先前,佐雷特陷于绘画困境的时候,是他发现了麦克尔,并让他成为了自己的模特,正是在麦克尔为模特的投射过程中,他发现了艺术的美,于是他的画作不断超越自己,不断走向成功,就如那幅绘画的名字一样,他成为了“胜利者”。这是一种真爱的建立过程,当佐雷特有了名声,他却拒绝将画作卖掉,因为在他看来,“我不想卖掉我们之间最美的回忆。”即使其他有身份的人想要成为佐雷特的模特,他也一概拒绝,他似乎只有在麦克尔作为模特的绘画过程中才能找到灵感,而这种对模特的专有,便成为了“垄断权”,也由此走向了画家和模特、父亲和儿子之间的分道。

导演: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编剧: 赫尔曼·邦 / 特娅·冯·哈堡
主演: 沃尔特·斯勒扎克 / 马克斯·奥青格尔 / 诺拉·格雷戈尔
类型: 剧情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语言: 无对白
上映日期: 1924-09-26
片长:93 分钟
又名: Chained / Chained: The Story of the Third Sex / Heart's Desire

那场晚宴成为了这种命运的预言。晚宴上大家讨论的话题就是死亡,伯爵夫人爱丽丝说自己害怕死亡,公爵穆修却说自己从来不害怕死亡,他的观点是:“我能想到最美的死亡就是为至爱的人死去。”正是这句话让佐雷特有了灵感,他想到的是凯撒,凯撒最后死于自己的继子布鲁图斯之手,但是凯撒认为自己死而无憾,因为他在这死亡中体会到了真爱。凯撒和布鲁图斯的关系,其实就是佐雷特和麦克尔之间的关系,而佐雷特说找到了灵感,也就是命名了他们之间的真爱。晚宴与其说预言了死亡的永恒性,不如揭示了死亡的残酷和孤独:害怕死亡的爱丽丝和希望为爱而死的穆修公爵,在之后的确发生了暧昧关系,而爱丽丝的丈夫阿德尔斯基德伯爵发现他们的关系之后,陷入在某种孤独之中,最后他和穆修约定决斗,最后穆修死去,而死去之前的穆修却并不遗憾,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为至爱的人死去,就是最美的死。

艺术和爱之间具有的同一性,其实对佐雷特来说,也是孤独的开端,而这里的一个标志性事件便是沙米克的出现。沙米克来到佐雷特的画室,她的唯一要求就是成为佐雷特的模特,刚破产的沙米克希望佐雷特的创作能帮自己度过难关。佐雷特其实像往常一样拒绝让沙米克成为模特,但是他最后还是让步了,这是一个微妙的变化,实际上意味着对麦克尔的“垄断权”被取消了;之后在麦克尔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和沙米克两个人一起用餐;而等到麦克尔回来,发现沙米克的那双手套,又看见自己的主人和沙米克一起用餐,他说了一句:“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在三个人的餐桌上,他变成了多余者,一种被替代的感觉,让麦克尔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佐雷特打破了自己的惯例,不仅让沙米克成为了自己的模特,而且还撇下麦克尔和她一起用餐,似乎是佐雷特的“变心”,但其实,从这个决定开始,从这次晚餐开始,真正做出改变的是麦克尔。

因为麦克尔爱上了沙米克。无疑佐雷特做出那些决定有些匪夷所思,仅仅从创作的角度来说,是为了拓宽思路,是为了超越自己,但是画家和模特、继父和继子之间关系却走向了破裂,这反而给了麦克尔寻找爱的机会。在这里,德莱叶其实命名了两种爱,一种是佐雷特从晚宴上获得灵感而命名的真爱,它通向的是艺术的永恒性,但是不可避免的是它同时走向的是孤独:沙米克成为他的模特之后,他却找不到创作的灵感,“感觉她就在我的眼前,但是当她坐在那里的时候,她又消失了。”若隐若现,其实是渐行渐远,这就是他替代了模特出现的结果,一幅画创作了三天依然没有最终完成,尤其是沙米克的眼睛,佐雷特无论如何都无法使它传神,而麦克尔此后离他越来越远,佐雷特变成了孤独者。另一种则是麦克尔对沙米克的爱,很明显,德莱叶就是将其放在男女之间的普通关系里,就是将其命名为俗世之爱:麦克尔和沙米克一起欣赏芭蕾舞《天鹅湖》,一起去乡下度假,一起花光了佐雷特给他的钱。

《麦克尔》电影海报

实际上,麦克尔和沙米克之间的爱虽然和物质有关,但是它也是一种真爱。当佐雷特无法画出沙米克传神的眼睛,麦克尔却拿起画笔画出了沙米克最美的眼睛,当这幅画被传说只有眼睛是传神的,或者被认为出自两个人之手,实际上这里隐含的信息是:麦克尔对沙米克的爱并不是满足欲望的爱,它其中也有真爱,否则那一双爱人的眼睛是无法被传神地捕捉到的。与其说德莱叶在描述麦克尔和沙米克之间爱情的时候,有某种道德评价在里面,认为这是一种对“主人”的背叛,不如说德莱叶发现了爱的实在性意义,而这正是佐雷特对麦克尔的爱所缺乏的。这种实在性正如麦克尔对佐雷特所说的那样:“我厌倦了作为模特的生活,厌倦了一种工具的存在,我要做我自己。”这是麦克尔摆脱佐雷特所谓的“垄断权”,取消了自己的工具属性,在爱的世界里寻找自我。

麦克尔找到了自己,找到了爱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佐雷特也失去了他,但是德莱叶也在这种失去中赋予了另一种孤独的艺术:佐雷特拒绝接待所有人,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他要创作没有了麦克尔的艺术,终于他最后画完了一副画,画上是一个孤独的老者,这是佐雷特在孤独中的创作,老者其实就是佐雷特的自画像,对于他来说,和麦克尔一样也是一次寻找自我的过程,麦克尔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可以爱也被爱的自己,佐雷特则在艺术世界中找到了孤独的自己,有时是失去,有时是得到,但不管如何,只要内心有着真挚的爱,就能达到完美——但是在完美世界里,对个体来说,永远存在着遗憾,于是,佐雷特用最后的死亡命名了孤独,也完成了关于永恒性的诠释,“现在我可以瞑目了,因为我见证过真爱。”生命的真爱和艺术的真爱,因为死亡而凝固为最后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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