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2-23 《太平轮(上)》:爱情是断裂的开始

时间是置后的,观影是滞后的。那一艘1945年1月27日开往彼岸而倾覆的轮船,在近70年后才以文艺的方式重现,而我的观影却将70年后的灾难重现又往后推了两个月,两个月,却是跨越了两种纪年,并非是错过,也绝非是应景——那一场末世灾难就发生在应该合家团聚的小年夜。被观影无非是一次偶然,没有了必读的书,没有了必看的纪录片,在烟花、家宴、麻将组合的无聊时光中,打开电视,按下回放,便开始了一种与现实无关的偶遇。

其实,在大屏幕、高清、回放的氛围里,灯是关闭的,像是刻意营造一种影院大厅的感觉,但似乎无效,种种现实的声音和图景不断加进来,让2014年的影像、1949年的故事有些支离破碎。有很多东西发生了变让它发生着,错过也就让它错过,就如这“太平轮”的电影,无论是大投入,无论是巨星云集,无论是再现灾难,也绝非是可以将时间拉回到现场,“太平轮”驶向的不是太平,而是死亡,是再无返回可能的结局,“太平轮,太平轮,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像时间一样,只有在重现,在表现,在回放中,虚幻地闪现出一个末世的隐喻。而这混乱又似乎和这部被断裂成上下两集的电影形成了某种契合,是的,这不是完整的《太平轮》,这是《太平轮(上)》,这是2014年被搁置的《太平轮》,这是被过年无灯的夜晚回放的《太平轮》,黑夜、灾难、死亡的最后结局要在2015年5月才变成一个可以画上的句号。

《太平轮(上)》电影海报

断裂的时间,置后的时间,却也只是一场被拉长的前戏,一场129分钟的前戏,一场把起点定在1945年的前戏,一场还要经历抗日战争的前戏。这前戏里是有战争,是有乱局,是有爱情,但是所有的战争、所有的战局,所有的爱情都是为了半年之后的那场深水灾难做一个铺垫,所以太平轮的前传就完全变成了背景。把背景放大、被时间拉长,对于吴宇森来说,其实早已经得心应手,在好莱坞回归之后的《赤壁》中,吴宇森就将一个火烧赤壁的三国故事拉长为上下两集。而这次,他像是在重温《赤壁》时代的结构主义,而在这场“与其把生命交给战争,不如献给爱情”的现代戏里,爱情也像是一个“三国演义”的故事,三对恋人的爱情跨越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遭遇不同的战火洗礼和曲折经历,吴宇森无非也想体现现代史诗片的意图,旨在呈现乱世洪流中众生浮沉的命运,呈现战争、和平与爱情之间的关系。但是这爱情的“三国演义”在被拉成的背景中,看起来彼此独立,实际上是完全割裂的。

雷义方和周蕴芬的爱情是一双鞋开始的爱情。1945年夏天的那场平原激战使得国民党将军雷义方大败日军,立下赫赫战功,回到上海加官进爵,也偶遇了豪门千金周蕴芬。可以说,他们的爱情属于高大上,一个帅气,一个漂亮,一个是高级将领,一个是千金小姐,在这场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爱情里,所有的爱情元素都是童话般美好和浪漫。舞会中挣脱高跟鞋赤脚跳舞,对于周蕴芬来说,是美丽公主的任性和叛逆,而那大雪飘飞的夜晚,一扇窗户的开闭之间就将两颗期待有一个归宿的心紧紧贴在一起,拥抱、共舞,然后便是喜结良缘,似乎没有任何意外,而这完全被经典童话堆砌的爱情也迅速走向了婚姻的归宿。如果没有后面的国共内战,他们的爱情和婚姻会走得比任何人都坦荡,所以战争成为断裂爱情的客观因素,在雷义方的世界里,战争并非都是残酷的,甚至他有着某种好战的因素,他在战争中成长,在战争中立功,当新的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一定义无返顾回到战场,而在这场谁也不知道结局的战争中,分别其实就意味着告别,永远的告别。“只是你在安全的地方,我打仗才会安心。”所以千金小姐坐上了太平轮,去往了台湾,而自己则在前方浴血奋战。童话般的爱情在战争的残酷中是必须煽情的,一枚炮弹让他瘸了腿,而在最后的时刻,他想到的是那张和周蕴芬在一起的结婚照,回到司令部,他拿着照片泪流满面,说着想念远方妻子的煽情语言,想着草地上赤脚跳舞的浪漫故事,脑海中,那一帮孩子和妻子在阳光中嬉戏的场景成为一个美好的幻觉,此时,一束光线洒落在他的头顶,仿佛是爱情的荣光,而这虚幻的圣洁光辉最终变成了一枚炸开的炮弹。

而对于在安全的地方的周蕴芬来说,浪漫的爱情也变成了虚幻,她似乎永远在自己的童话王国里,那一架钢琴是唯一的象征,可是爱弹钢琴的她自始至终想给雷义方写一首曲子,但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完成心愿,只是在某次偶见中发现了另一段乐谱,以及另一个更加凄婉和虚幻的爱情。这是属于台湾医生严泽坤和日本女子雅子的爱情,对于他们来说,爱情更在战争之外,那一幅画里留着曾经的浪漫,可是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其实生活在敌对的国家,当严泽坤抗战后回到台湾后,曾经的恋人已经被遣返回日本。错失的爱情,活在这一副画里,活在那一段乐谱里,只活在彼此的思念里。

不管是雷义方和周蕴芬一双鞋的爱情,还是严泽坤和雅子一幅画的爱情,尽管分离,尽管虚幻,但终究还有过轰轰烈烈,有过生离死别,而对于佟大庆和于真来说,爱情似乎完全是这个时代的一次偶遇。佟大庆是国民党的一名通讯兵,六年来一直在战争一线,而遇见做护士的于真,对于他来说,其实是打开了他懵懂的心扉,而他其实根本不知道,照顾伤病的于真在晚上却成了街头招客的妓女,生存的艰难使得于真沦落封尘,看上去当然是战争制造的不幸,所以不管是佟大庆还是于真,都是生活在底层的卑微人物,他们的爱情没有浪漫,只有偶遇,就像那张站在一起拍下的“结婚照”,完全是各取所需的生存资本——于真是为了租房子方便,而佟大庆则是为了骗点军队补贴。一张“结婚照”似乎并不能构筑一个标准的爱情故事,于是有了拍完照的面馆故事,有了擦筷子倒盐的关心和暧昧,当然,还有各奔东西之后“你要活着,别死”的悲情分离。一切似乎太快,太过于戏剧化,彼此甚至还不认识,还不知道具体的身份,就是一段传情,一段生离死别。而这结婚照和“别死”的嘱托变成了佟大庆面对战争活下去的所有精神动力,成了苦恋的一切理由。在前方的枪林弹雨中,佟大庆活在虚拟的爱情里,而这种爱情支撑着他,而对于于真来说,爱情只是一闪而过,只为生存的她却只能出卖肉体,或许爱情这个空洞的词语只成为灵魂深处的一种救赎。

一双鞋的爱情,一幅画的爱情,以及一张结婚照的爱情,这三种爱情都被放置在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乱局中,对于吴宇森来说,似乎想从残酷的战争中看见内心的人性关怀,“千万万个人像蚂蚁一样在地上爬,两个人遇到有多难。”不管是抗日战争还是国共内战,它们都只是你死我活的战争,都是逼近死亡的游戏,所以在吴宇森看来,战争是站在人性背面的,它只是通向灾难和死亡,而逃离战争变成人活着的唯一指向,这是一种被放大的和平主义,“那些生命中以各种缘由出现的幸与不幸,很多时候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在无法掌控的命运里,即使一张照片,一段乐谱,一幅画,都充满着和平式的隐喻。当战争中的一切包裹在爱情的万金油中,对于吴宇森来说,或者根本没有读懂那段历史,没有读懂这世代隐喻,而最后在断裂式的解读中,将沉船灾难变成另一场战争,将生命交给永恒的爱情,无非是一种逃避。

三段爱情在各自的故事里演绎,而笼而统之纳入到1945年-1949年间的大历史中,无非也将爱情变成了放大的背景,太平轮不是历史上的太平轮,而是吴宇森的太平轮。当最后一分钟匆匆闪过的几个人登上太平轮,当船上音乐会、船舱进水、严泽坤惊愕的表情、于真沉浮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129分钟的前戏才闪现出一个古典章回体的悬念:“欲知后事,请看《太平轮(下)》。”于是,回放结束,灯光亮起,耳边响起喜庆的鞭炮声,不合时宜地成为这一部被割裂的电影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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