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06 《阿尔法城》:我在恋人絮语间

“大洋时间23点15分,从外围道路离开阿尔法城,星际间开一个晚上就可以回家。”零点的钟声还没有敲响,却敲响了阿尔法城的丧钟,一个晚上的时间,是从阿尔法城到“化外”的距离,也是从技术世界到人类生活的距离,一辆车,两个人,似乎并不是逃亡,而是带离——带离只有技术没有良知的地方,带离只有控制没有感情的城市,带离只有数字没有泪水的世界,带离只有逻辑没有思想的存在。

带离却也是返回。庄逊从化外进入阿尔法城,本来是想接走旺贝博士,却带走了曾经在化外生活过的娜塔旺贝小姐,作为旺贝博士的女儿,娜塔旺贝其实已经没有在化外生活的所有记忆,在阿尔法城,她早已经变成了二等程序师,在符号、数字、秩序和逻辑里成为这个城市无数零件中的一个。但是庄逊还是要想尽办法将她从这个城市里带走,因为他看到娜塔旺贝小姐内心深处有一种叫做爱的东西。在无法控制自己、只能挨着墙壁行走的时候,庄逊对她说了一个字:爱,她便忽然之间找到了自己,找到了出口,找到了方向。从口中说出一个字,一个字复活,也就意味着爱被唤醒,所以在这个城市里,庄逊只带她一个人“回家”,而在那漆黑的夜晚,在阿尔法城即将毁灭的时候,他告诉她,不能回头,让后让她说出爱——不是一个单独的字,而是“我爱你”,娜塔旺贝说:“我没学过,你教我。”庄逊却说:“你自己学,才能感悟。”

: 让-吕克·戈达尔
编剧: 让-吕克·戈达尔
主演: 埃迪·康斯坦丁 / 安娜·卡里娜 / 阿基姆·坦米罗夫 / 让-皮埃尔·利奥德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意大利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65-05-05
片长: 99 分钟
又名: 阿尔伐城 / Alphaville, a Strange Adventure of Lemmy Caution

娜塔旺贝没有回头看自己生活过却又即将毁灭的阿尔法城,没有回头留恋那个和数字、逻辑、技术有关的阿尔法城,她慢慢说出“我”,又说出“爱”,又说出“你”,然后望着开车的庄逊,将这简单的三个字连在一起,费力却准确地说出“我-爱-你”。被连接的三个字,也成为被表达的情感,成为被说出的语言和情感,返回就是复原,娜塔旺贝终于在回到化外的路上,终于在人类代表的庄逊身边,第一次充满深情地让爱找到了自己。阿尔法城像一个记忆,永远留在了即将敲响零点钟声的世界里。

对一个人的解救,却也是对于一种爱的解救。“大洋时间24点17分,接近阿尔法城的市郊。”这是庄逊进入阿尔法城时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一切都变成了阿尔法城的秩序和逻辑,作为一个闯入者,庄逊不得不接受在这个城市里的一切,他看见了眼前的城市,和化外的几乎一摸一样,有纵横的街道,有明灭的灯火,有指示的路牌,有豪华的酒店,有美艳的服务人员,但是那一块进城时竖立在那里的路牌却提示着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城市:“寂静、逻辑、安全、谨慎”,并列的关系,还是递进的关系:所以寂静,是因为逻辑,因为逻辑,所以安全,所以安全,因为谨慎?而其实,不管是寂静还是逻辑,不管是安全,还是谨慎,都使得阿尔法城有别于化外,有别于有思想的世界,有别于混乱、嘈杂、暴力和粗野的社会。那么阿尔法城是一个距离化外一个星级夜晚的乌托邦?

庄逊来到阿尔法城,住进费加罗报为他预定的酒店,走进豪华酒店的客房,似乎都是在遵循着“沉默,逻辑,安全,谨慎”的城市秩序,男侍者友好,女服务人员热情,甚至进入酒店的时候,那个名叫璧翠的“三等伴游”给他整理房间,安放镇静剂,还在他面前脱衣解带,提供服务。看起来倒是庄逊带着暴力和粗野的脾气,脸上的伤疤的他不停地抽着烟,对所有东西都保持着警觉,当服务员人要帮他提行李时,他说了一句“滚!”当璧翠问他累了吗,他却一言不发,完全是冷漠;进入房间他大骂璧翠,还和房间里的陌生男子动起拳脚,甚至拔枪射击他;而在去往那个大楼拨打电讯电话的时候,庄逊发现旁边的人不还好意,便将他拖进电话亭用刀子杀死了他……

《阿尔法城》海报

“一直都是这样,你什么也不明白,然后一晚你一死了之。”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总是在阿尔法城里响起,在庄逊的耳边响起,所以在“一死了之”的威胁里,庄逊似乎从来就保持着一种迎战的准备,随时都把阿尔法城里的人当成敌人。他的身上有照相机,拍摄一切有关的照片获取相关的情报;带有锋利的匕首,在自认为的危险面前果断地拔出到来;带有一把枪,像刀一样成为保护自己的强有力武器。他不想在阿尔法城“一死了之”,但是他在这里的确看见了死亡,看见了“一死了之”的那些人。

他找到迪生先生,希望让他也一起走,但是迪生先生却在那个伯爵夫人的身边,疑似心脏病发作而死,因为在那一张单人床上,和“夫人”希望缠绵的时候,他说出了“爱”字,即使那种爱完全是欲望,完全是肉体,也让迪生先生一命呼呜。而在被娜塔旺贝带去看“演出”的地方,庄逊亲眼目睹了一场泳池里的枪决,“他们因为违反逻辑而被处决。”那些男人站在池边,然后说出自己心中的一段话:““听我说,是正常,我们看到你看不到的事实。事实上,男人的本质就是爱和信心,勇气和温柔,大方和牺牲,其余的都是障碍创造性,你的盲目无知阻碍前进。”刚说完,背后站立的那些士兵,就向他开枪,突突的一阵扫射之后,男人倒在池子里,还在挣扎,这是一群穿着泳衣的女子便跳下水,游到他的身边,以一种五马分尸的方式活活将他淹死。

因为说出了爱而被身体折磨致死,因为违反逻辑而在泳池里被处决,他们没有遵循阿尔法城的秩序,没有按照阿尔法城的逻辑,但是不管是那一种死,在他们身边都有女人,而这些女人看起来性感妩媚,看起来美艳缠绵,但其实就是某种工具,就是杀人的机器,她们的身上——手臂、后颈上——都写有数字的编号,她们无疑就是阿尔法城秩序的一部分,被编目在强大的中央处理系统和审讯系统里,只要那架超级计算机阿尔法60发出指令,他们就成为维护阿尔法城“寂静、逻辑、安全、谨慎”的力量。

是的,这台由化外逃离到阿尔法城的旺贝博士发明的超级机器是阿尔法城的统治者,在他的控制下,人们表情木讷,思维受到控制,没有激情没有爱,一切都是按照设定的逻辑做事,而一切的人也都成为了工具。在这里,哭是犯法的,在这里,只能说“因为”而不能时候“为什么”,在这里根本不能谈及爱,在这里,只有箭头,只有数字,只有程序。阿尔法60说:“现实有时候很难言传,可是它又会籍着传说,在全世界流传。”所以它要消灭言说;阿尔法60说:“没有人能活在过去,也没有人能活在未来,目前是所有生命的形式。”所以它要抹杀希望;阿尔法60说:“就是所谓资本主义世界,或者共产主义世界,不怀恶意,目的是向他们的人民灌输权力,或者金钱观世界观,但很简单,天生野性,任何组织去策谋其所有行动以减少未知数。”所以它要控制行动。而在它的逻辑体系里,一切的思想,一切的欲望,一切的爱,都是颠覆,“一旦我们知道第一点,我们相信会知道第二点,因为1加1等于2。我们忘记第一个,我们一定要知道加的意思。人类的活动经过了几个世纪,逐渐会毁灭它们。逻辑上说,我阿尔发60,逻辑上仅仅是消灭的意思。”

消灭的逻辑,就是死亡的现实。当庄逊进入阿尔法城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必须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必须纳入到它的逻辑体系里,在对庄逊的测试中,那几个问题是:“死亡的特权是什么?”“你知道晚上表达出什么?”““你的宗教信仰是什么?”“你对神秘和原则性知识有任何的差异吗?还有,和爱情有何差异?”而庄逊按照化外的逻辑和思维来回答它:“死亡的特权是不再死亡。”“晚上要表达的是诗歌。”“我相信良心和灵感。”“依我之见,爱不是神秘。”……庄逊的回答破坏了这里的规则,死亡、诗歌、良心、灵感以及爱,这些词从庄逊的口中说出,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战,“阿尔法城要同化一切外国人,不同化就意味着被处决。”同化就是被异化,所以当庄逊闯入这个陌生城市的时候,无疑将会在强大的逻辑和秩序中被判决死刑。

空气中总是发出的滴滴声,符号和字母总是明明灭灭,不管是迪生先生的房间里,还是街头的霓虹灯,总是闪烁着“E=mc2”公式,是的,这一座以“沉默,逻辑,安全,谨慎”为生活坐标的未来城市,其实就是消灭人的一切创造和思维,消灭人的一切欲望和爱,生活在这里的人被打上数字符号而被编目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如蝼蚁一样生存着——大概150光年以前,在这个蚂蚁社会中还存在艺术家,小说家、音乐家、画家,而今天,随着技术的先进,随着逻辑的强大,这里的人再也没有了爱欲,再也不会悲伤,再也不懂得情感,再也不能流泪。

“人们成了或然率的奴隶。”可是,她却流泪了,娜塔旺贝在看到庄逊被人打到在电梯里的时候,她看着他,突然就留下了眼泪,她说这不是哭泣。流泪而不是哭泣,是遵循着阿尔法城的规则,但是在庄逊那里,就是一种爱的流露。所以娜塔旺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一个具有真正感情的人,而他的父亲旺贝博士呢,当庄逊找到他希望和自己一起回到化外的时候,旺贝博士却早已经变成了秩序的一部分,“人应该害怕逻辑,判处你死刑才符合逻辑。”阿尔法60是他逻辑的产物,但是反过来他却最后成为机器的一部分,受它控制,再也无法改变。所以在庄逊面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会流泪的娜塔旺贝离开这里,回到化外世界,回到有爱有感情有思维有创造,甚至有暴力有混乱的世界。

没完没了的旋转楼梯,没完没了的数字符号,没完没了的命令和判决,在娜塔旺贝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被定义的爱,如何让她感受一种和阿尔法城不一样的现实?庄逊告诉她什么是害怕:“无边无际的冷寂让我害怕,死让我害怕。”庄逊告诉她什么是不幸:“很不幸世界是现实,很不幸我是我。”庄逊告诉她什么是怀疑:“我不相信新技术。”他说出了“为什么”,他也说出了爱,而那一本《痛苦之都》的书,像一本启示录的圣经,让娜塔旺贝翻阅,朗读,每一个词,每一个字,以及每一句话,最后都慢慢进入了她的世界。

所以她问:“接近还是远离我们的良知?”她还问:“我们在交谈中死去?”她还说:“绝望没有翅膀,爱也没有。”那里有诗歌,那里有故事,那里有情感,而在阿尔法城生活的娜塔旺贝,从来只知道一些词语会被消灭:“每天都有字消失,因为它们被禁了,然后产生新的字。”就像这里的人,如果有思维,有想法,有欲望,有感情,也会每天被消灭,然后被那些被技术控制的新人、被编上数字的新人代替。而在庄逊面前,代替却是一种逆反的过程,是用属于人类的词代替属于技术的词,是用诗歌代替逻辑,是用情感代替规则。

所以,娜塔旺贝看见了庄逊的恐惧,“你害怕死亡吗?”看见了别人的悲伤,“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伤心?”而在庄逊被判处死刑的时候,他也立即以一种破坏的方式颠覆阿尔法的规则,拿出枪,他打死了看守,击中了阿尔法60,“去你的逻辑!”在这个满是逻辑、技术和控制的世界里,只能用暴力来解决,只能用武力来破坏。而阿尔法60在受到破坏之后,那些被控制的人也终于失去了正常的行为方式,他们像疯癫的人,只能挥舞着双手,依靠着墙壁,艰难地行走,当技术被摧毁,一切都没有了秩序,作为工具的人类,才会面临真正的危机,才会走向彻底的灭绝。

只有曾经流过泪的娜塔旺贝,只有曾经读过诗歌的娜塔旺贝,只有曾经问过什么是爱的娜塔旺贝,才能在“爱”的世界里被唤醒,这是最后的希望,也是阿尔法城唯一的希望,“因为我爱你,为了生存必须向前。”当庄逊将她带离这个城市,让她不要回头的时候,向前变成唯一的方向,而在宛如丧钟的零点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寂静,逻辑,安全,谨慎”的阿尔法城也在身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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