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17 《地狱门》:通向死亡的五重门

依然是忧郁而悲戚的弦声,依然是烈火焚烧的地狱图,当剃度为僧的盛远穿过地狱门,也就告别了这一边的现实,这里曾经有复仇,有荣誉,有争斗,有爱欲,也有死亡,而当他亲手割下自己的头发,所有一切如过眼烟云逝去的时候,盛远希望自己“一辈子在地狱里受苦”,地狱世界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清醒,以穿越地狱门的方式寻求救赎,其实是另一种死亡,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覆灭。

死亡曾经就发生在自己眼前,甚至用那把剑杀死了自己想得到的女人,那一晚冷冷的月光没有给他带来所谓的爱情,没有让他满足拥有一个女人的爱欲,当他的剑刺向袈裟的身体的时候,她没有挣扎,没有叫喊,甚至没有痛苦,她以一种替身的方式完成了盛远所追求的死亡,保护了自己深爱的丈夫渡,也让另一个男人从此充满了罪恶,充满了自责。当自己深爱的女人死在自己手里,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死亡更富有覆灭感?所以当他看见袈裟倒在夜色里,死在血泊中的时候,内心的一切希望都被毁灭了,袈裟的死似乎对于他来说,更具震撼力,所以他不曾逃避,不曾去追杀正在熟睡的渡,而是跪在渡的面前,请赐他一死。但是,死永远不是解脱,死也不是复仇,渡放弃为妻子袈裟复仇,“砍你的头有什么用?袈裟也无法复活。”对于他们的感情来说,唯有活着才是一切,而当袈裟为自己死去,为复仇杀死盛远也换不回来爱情,所以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盛远痛苦,看着盛远的自责,看着盛远最终走向属于自己的地狱门。

死亡带给他的其实更多是清醒,一种爱,当变成征服和占有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暴力,变成了罪恶,在盛远在俗世的生活中,他似乎从来就是一个为占有,为征服,为荣誉,为复仇而生的人,作为霸主平清盛的一个武士,在战争中经受了考验,在叛乱中磨砺了意志,在争斗中获得了荣誉,所以他以为爱情也像武士的功名一样,可以被征服,可以被占有,可以成为手中掌控的一切,而这只不过让他走向了自己的死亡之门。死亡之门就是那一个地狱门,盛远在自己一生的经历中,似乎就是徘徊在地狱门之前,不管是在这边的复仇和荣誉,爱欲和死亡,还是在那边的解脱和救赎,似乎早已为他打开,似乎早就以象征意义刻入他的生命之中。

: 衣笠贞之助
编剧: 菊池宽 / 永田雅一 / 衣笠贞之助
主演: 长谷川一夫 / 京町子
类型: 剧情 / 爱情 / 历史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1953
片长: 86 分钟
又名: Jigokumon / Gate of Hell

平治元年的叛乱,是他第一次穿过地狱门,那是一个复仇之门。当霸主平清盛率领臣子前往严岛参拜的时候,部下源义朝和藤原信赖开始起兵叛乱,他们侵入京城,占领三上殿,杀死太上皇和上西门院公主,并将亲政大人的首级悬挂在地狱门之上示众的时候,就是代表着一种暴力,对于他们来说,目的就是为了夺取政权。而在这一场暴力叛乱中,身为平清盛的武士,盛远似乎是作为一个忠臣的形象而出现的,他护送坐着冒充上西门院公主的袈裟的御车,诱惑敌人逃离京城,而且还冒死将叛乱的消息告诉在严岛的平清盛。但是实际上从地狱门出发,在生死关头履行一个武士的职责,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实践着暴力。

他护送袈裟,希望能在哥哥盛忠住的地方找到栖身之所,当他听说哥哥投靠了源义朝和藤原信赖的叛军,而且遇到哥哥之后哥哥还劝他归降,那时他就和哥哥处在了对立上,他骂哥哥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君主,是一种叛变,而实际上他已经割裂了亲情。之后他经过地狱门,冒着生命危险向平清盛汇报,其实就走上了一条暴力复仇的路,获得消息的平清盛调集了在京城埋伏的军队,最终实现了逆转,重新掌握了掌权。而哥哥盛忠也在这一次的镇压中被杀死。

所以,当他在评定叛乱再次来到地狱门前的时候,他走过的是一扇荣誉之门。地狱门的边上是战死义士的墓,在墓前身为功臣的盛远说了一句:“愚蠢的哥哥!”实际上就透露出哥哥的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惋惜,也没有什么痛苦,他只是为哥哥和自己背离而感到气愤,而因为平定叛乱有功,盛远的心中其实滋长了占有和征服的欲望,他趾高气扬,以一种盛气凌人的方式表现自己。即使那一次在地狱门前偶遇被自己解救过的袈裟,为她的美貌所吸引,在盛远看来,只不过是另一种欲望的膨胀。所以在平清盛问他有什么愿望的时候,他直接地回答是:“希望你做媒人,娶袈裟为妻。”本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他救袈裟有功,袈裟也对他感激不尽,在平清盛的撮合下,这一桩婚事可以轻易实现。

《地狱门》电影海报

但是偏偏袈裟已为人妻,她是西门御步侍卫渡边渡的妻子,当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是无奈地放弃,而是显示了他倔强的性格,他跪在那里不肯起来,似乎不相信这一事实,却也要以自己下跪的决心来印证自己的那种强烈渴望。实际上在这个时候,盛远已经走向了心中爱欲的反面,在他看来,袈裟成为人妻完全不是一种伦理上的限制,只要她同意,完全可以不管渡边渡的看法,也完全可以将他抹去。这是强烈的占有欲,所以在那一次和渡边渡的赛马比赛中,盛远唯一要做的就是取胜,就是压倒渡边渡,在袈裟面前成为胜利者。

胜利在渡边渡看来,是一种兵家常事,当他的朋友在听说了盛远的鲁莽之后,劝他将盛远当成是仇敌,而渡边渡看得很淡然,他甚至在开场前向盛远致意,而在失败之后也没有焦躁和愤怒。相比来说,盛远完全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不顾别人的看法。胜利对于他来说,是实现目标的手段,当他取胜更加不可一世的时候,别人议论说是渡边渡让他的,他却大为光火,踢到了面前的桌子,说要再赛一场。在他眼里只有胜利和失败,只有占有和放弃,就像对于袈裟一样,在平清盛安排他们见面的时候,盛远对袈裟说的话就是:“我是不会撒谎的人,但是我无法死心,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事情。”当袈裟拒绝他,说自己是有丈夫的人,盛远一气之下弄坏了袈裟正在演奏的琴。

所以当盛远第三次站在地狱门前的时候,他打开的是爱欲之门。他直接跑到袈裟的家里,却被告知不在家,所以他经过地狱门去找一手把她带大的老奶奶,在老奶奶面前,他设计让她把袈裟从家里叫出来,老奶奶不肯吗,他便威胁老奶奶要杀死她。而等到袈裟听说老奶奶病了赶来之后,盛远又强行要占有她,“今晚要让你了解我的心意,我抛弃了一切,就是为了你,你是我的人。”当袈裟说自己必须遵守妇道的时候,他竟然拔出刀来威胁:如果不同意,就把她、老奶奶和渡边渡一起杀死。其实并非是威胁,而是他占有别人的暴力手段,当袈裟在百般无奈之下答应他的时候,他便进一步要在今晚将她的丈夫杀死。

本来盛远在平治之乱的时候,保护过袈裟,甚至也救了她一命,袈裟在内心对他是感激的,但是这也仅仅是一种感激,其实袈裟在决定以替身的方式成为上西门院公主的时候,其实她已经选择了死。对于袈裟来说,似乎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的活,她以自己的来成全别人的活,当盛远威胁她要杀死丈夫的时候,袈裟又成为另一个替身者,那就是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丈夫的活,甚至用自己的死来换取盛远的醒。本来对于盛远的阴谋,她完全可以回家告诉丈夫,然后设计将盛远杀死,毕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但是她回来之后没有告诉丈夫一切,反而却丈夫睡在另一张床上,她就是想通过一种死亡,换来盛远的觉醒,也只有盛远在当一切希望被自己毁灭之后,他才会体会到自身的悲剧,自身的罪恶。

所以,那个夜晚,第四重门为他打开,那就是死亡之门。在地狱门前,他问露宿在那里的僧人时间,九刻是他到袈裟那里杀死渡约定的时间,所以他从地狱门出发,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走向了死亡。盛远提剑闯入渡的家,看见灯灭以为是袈裟给他的暗号,于是拔刀刺向了床上的那个人。月光下盛远才看清,死去的不是渡,而是一袭白衣,手握念珠的袈裟。没有什么比自我毁灭一种希望更加残酷,没有什么比自我杀死爱着的人更加悲痛,在死亡之门里,盛远不是只看见了袈裟的死,也看见了自己的死,“我真实愚蠢啊,不了解袈裟的用意,以为可以用暴力就可以赢得放心,还用自己得到杀了她。”所以在覆灭的世界里,他也唯有用死才能唤醒自己,“我愿意任你宰割。”他对渡说。而其实,这样的死也没有逃脱一种循环,也只是一种暴力的复仇。

从第一扇门的复仇,到第二扇门的荣誉,第三扇门的爱欲,第四扇门的死亡,其实对于盛远来说,一直没有走出自己设置的那个暴力循环,无论是无力平定叛乱,还是暴力占有女人,都是自我设想的一种征服,而这种征服只能通向罪恶,通向死亡,当第五扇门打开,穿过真正的地狱门,盛远的世界其实已经归于沉寂,没有被杀的活,没有自杀的活,对于他来说,依然如那幅地狱图一样,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是痛苦不堪的磨难,是人生走向终点的空空。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953]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