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15 某个地方存在着唯一的集合

等待的—不是—“启示录”，
而是我们未准备好的双眼—
       ——艾米莉·狄金森

为什么等待？又为什么把双眼盖住？四卷本的诗集和书信被整整齐齐地看完，然后推进了那一个三面包围的盒子里，只留下一面“朝向一首诗的完成”。像是盖棺定论，那里面的诗句、心情、故事和隐喻，以及半个破折号都被放进了“启示录”里，书脊是一个背面，它只标注着作者和名字，只标注着数字和序号，就像那一双眼睛在睁开之后，又变成了没有准备好的目光，散落在某些背向的书页里。

一首诗歌完成，一册诗歌关闭，以及一个启示录合拢，仅仅是单数？“‘一’是个吝啬的数字！一只鸟，一只笼子，一次飞翔；远处树林中的一支歌，只是受到信仰的怀疑！”单数而变成吝啬，对于诗人来说，似乎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不甘，而在那一千多首诗歌都被集体装进小小的盒子，在读者放入了某个夜晚之后，作者似乎也已经走到了终点，只有一只鸟，只有一个笼子，也只有一次飞翔，如何用眼睛看见整体的诗歌，如何等待重新开启的机会？

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恒定状态，从开始到结束，从打开到关闭，以及从等待到闭眼，完全在时间的坐标里变成唯一，再无回头的现实让“启示录”也开始沉默。是的，阅读就是把看见的东西都变成了沉默的对象，那些书被安放进了格子上，然后关闭玻璃门，透着光亮也不会再去触摸；一本一本从计划上删除和消失，一本一本被关进了三面的盒子；以及电影，当按下关闭的按钮，当写下当日的感慨，当完成保存的动作，便不再具有现时的意义——无论如何，再不会用此时的心情在等待的路上重新打开文字，重新观看故事，重新思考那个吝啬的“一”，此时会成为记忆，此时会变成过去，只在自己的时间里成为永远。

这一天也是此时，这一天叫做今天，昨日已经走完了24小时，已经走完了分分秒秒，即使等待，也在今天的现场远望一个未到的时间，而目光的起点总是在此时。此时是星期六，此时是雨天，此时是另一本书，此时也是另一部电影。夏末初秋，仿佛是一次重复，天又开始凉了，桂花又开始盛开了，小雨又开始下了，每年总是在这样的时间里看见这些应该发生的故事，其实，“又”何尝不是吝啬的，它只是无数场景发生之后的循环，只是无数变故之中的常态，所以在“又”的世界里，也是一直鸟，一只笼子，一次飞翔，再无其他。

唯一的数字需要被唤醒

但其实是新的经历，天气变凉却在旧有的温度里又反弹了一度，我穿短袖的日子似乎可以推迟几天；雨在减小了三分之一雨量的时候，我以为已经停了；而桂花，在已经盛放之后又回到了含苞欲放的状态；以及图书，在被拿起又放下的过程中，向左移动了一厘米……微小的变化，总是在那些习惯了的眼睛里变成了重复，而世界不再是“又”，而是新的开始，开始是一个张开的口子，是一个出发的起点，它不通向终点，但却一定是告别昨天。所以，时间便是唯一，今天便是唯一，每一个纪念日都是唯一。

从一周年到八周年，都是唯一，那唯一的标签只贴在它的身体之上，年年不再重复，年年成为唯一，而在唯一的世界里，我们是可以准备好双眼，可以等待，可以新打开那一本“启示录”。在2922天的计时数字里，在3822的文章数字里，每一天都是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启示录，每一天都是唯一，所以当在时间里的所有变成一个集合，也意味着在过去的每天也会变成一个集合——唯一的集合，不可复制的集合，只书写一次的集合。某年的出行，某日的感慨，某日的思绪，都在那唯一的时间里，如果不被看见，如果不被记录，如果不被阅读，它们是不是只是存在，唯一就变会变成永远，永远的遗忘，永远的消逝，永远的等待。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我做什么，我是唯一的保管者，唯一存活的记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遗迹。”我也是唯一，当我不是一个影子的存在，书写者和阅读者，共同保留着存活的记忆，但是在我之外，甚至不存在一个进入到每一个唯一的此时此刻的你和他，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那么谁来把这种记忆叫做时间的“启示录”？谁来命名一个和作者、读者有关的文本？谁又会在等待之后准备好双眼？如果仅仅是过去，仅仅是记忆，它其实已经走远了，即使回过头来，看见的也无非是沉默的文字，无非是沉睡的故事，像那单数而吝啬的“一”，像那重复而常态的“又”，在身后再也不会发声，再也不会醒来。

所以，当有一个已经打开的口子，和八周年有关的数字只是为了出发，为了另一个唯一的时间，另一种新鲜的记忆，另一些被书写的故事，八周年循环向前是九周年，九周年循环向前是十周年——而十是从最初的序列到达数字标记的第一个高度，第一种集合——无数唯一的集合，无数沉睡的集合，无数书写的集合，也只有在这样一种集合里，才能准备好自己的双眼，才能在长久等待之后开启真正的“启示录”，才能在时间中凝结为一个经典的文本。

一页一页，一句一句，以及一个字一个字，不是孤单，不是隔绝，十周年而成为一种厚度，或者是一千部电影组合成一个观者的传奇，或者是一千部图书叠加成一个读者的经典，或者是五千篇博客汇聚成一个作者的世界，一而成十，十而成百，百而成千，不再吝啬，不再单一，不再孤绝，沉睡者会依次醒来，遗忘者会睁开双眼，孤独者会众声喧哗，这也就够了，每一段启示录都是为了存在者而准备，而时间，也终于在复数的状态下，跨越了此时的现实，站在了自己的高度。

用倒计时的方式回到唯一的现场，在“一个好故事接着另一个好故事”的10½章世界史里，“让我们庆祝一四九三，而不是一四九二；庆祝回返，而不是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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