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15 一本回忆录积蓄时间的毒

我不知道我的头
该转向何处——
视线被分成两爿
像马。
       ——特朗斯特罗姆《敞开的窗户》

敞开的窗户容许一些阳光透进来，也容许一些风吹过，不是浓浓密密，是漫不经心，是疏影横斜。这仿佛就是一个新的季节，只是在抒情之前，那片叶子是分明颓废了，悬挂在树枝的高处的时候，不管是阳光，还是风，都在催促着它的掉落。

可是，在掉落之前，抒情的故事就已经展开了。还是在敞开的窗户前，远远望过去，是看不见无形的风，而阳光下本应出现的影子，也被忽略了。悬挂的叶子，周围是那么多绿色的叶子，那么多还在生长的叶子，而它们就在自己的位置上衬托着一种苍老，一种孤独的苍老。那么低的存在，仿佛就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就会坠落到地上。是的，风吹来，叶子在旋转，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快速地旋转，循环地旋转，在阳光的照耀下，每一次快速地转身都会投下运动的身影。黄色的叶子，在底下却还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其实和那些绿色的叶子一样，在大地之上，不管是年轻，还是苍老，都有着同样的投影。

最后必然是提前抵达地面。翻飞、下坠，几米的距离是一种飞翔，如此诗意，如此抒情，却是轻轻地脱离树的存在。仅仅一片叶子的掉落，是无法形容一个新季节的到来，可是当影子消失，当抒情消失，归根的故事里有着关于时间的伤痕。再也逃脱不了，再也无法离开大地，就这样枯萎，就这样死亡，就这样腐烂，想象着一种渐近而无法逃避的结局。不管是曾经如何绿色过，也不管曾经悬挂着一种孤独，甚至不管飞翔的姿态如何美丽，但终究是回到了时间原处的起点，终究是告别了敞开的窗户看到的风景。

可是，那么多现在还绿色的叶子，他们只是被迟延了一种死亡，看见，或者议论，对于它们来说，一样会经历悬挂，经历坠落，经历腐烂。这个世界以一种标本的方式标注着提前到来的时间，但是在无处可逃的衰老面前，时间是公平的。它们的“视线被分成两爿”，一半在树上，一半在地上，一半在生长，一半在坠落，一叶知秋，其实是所有的叶子都无法改变的宿命。可是，当诗歌中的视线最后被想象成一匹马的时候，那种被分开的意象在时间的履历上变成了新的希望，“闭上眼睛，换马。”那是另一首诗歌，在另一扇敞开的窗户前，过滤了阳光和风，过滤了绿色和苍老，也过滤了直接抵达的死亡。

第2191天的数字铭记

马在别处，马在嘶鸣。当时间重新被完整地提及的时候，那些季节的转换，那种赴死的抒情，都去除了忧伤，所谓积蓄着的力量，终会在某一首诗歌里重新书写成一种记忆。那种记忆里有火一样的燃烧，有水一样的柔软，有天空一样的空，它们一直活着，一直在时间的内部生长。有时候却是不被看见的，但却不是无人经过的寂寞，只要一扇敞开的窗户，那里的风景总是在内心深处幻化为一首诗歌。而他们经过，他们转过身去，他们在没有影子的时间里奔走，却不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停驻下来，于是，季节带走了他们的年轻，时间隐没了他们的幻想，一阵风过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像当初的模样，分明没有一点可以纪念的故事。

但是，谁的存在会抵达永恒？谁的故事会超越时间？风来过的时候，只是告诉了叶子必死的规律，然后是一片，两片，零零碎碎地坠落，最后堆积成一片荒丘，即使扒开时间，生命中的那本回忆录也早已经打上了烙印，曲折的纹路里有着如何可以想象的故事，也会慢慢被侵蚀。所以在一些人走远的时候，在一些人回头的时候，那在窗户之外的世界里，仅留下一些数字的迷狂——第2191天的日子里，那被念及的墓志铭上分明写着另外一行诗：

时间使得一颗石头
变成一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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