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15大风起兮
这里石头是孤独的,有着宏伟而灰色的灵魂,
而你,你往前走,天却不亮。
——伊夫·博纳富瓦《枯燥的面孔》
往前走,天是逐渐亮起来的,每一个清晨,天都最早醒来,但是在这白昼渐短的日子,一种“天不亮”的感觉依然横亘着,而那里有着灰色灵魂的不是孤独的石头,而是阻隔进入其中的伸缩门。
就在那里,伸展而延伸到尽头地在那里,灰色而冰冷地在那里,听不见声音呼呼大睡地在那里。一扇门的进口被阻断了,当然出口也被取消了,在没有进去的可能也没有出来可能的早晨,似乎睡眠与醒来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大声喊叫也罢,狂按喇叭也好,似乎声音也无法穿透——那可以伸缩的世界不是留着空隙?为什么声音会被无情地挡回来,甚至穿透我的身体?是的,谁说天已经亮了,谁说新的一天开始了?在出门跨出一步的时候,影子还留在屋子里;在开车驶向大街的时候,路灯还明明灭灭;当等待红绿灯亮起的时候,哈欠还成为未醒的标志,全世界都在呼呼大睡,那一爿天叫醒了你?
对于时间的某种无措感觉,似乎来自于对于季节的麻木反应,秋天已经在转身中到来,树叶大约准备好了飘落,风也会如约而至,所有的秩序都在告别那一个夏天。可是,那短袖还没有脱下,阳光日盛的时候甚至还感觉到一种炎热,转过身去,其实连肉体也没有打开自己的方向。麻木而失去了一切的感觉,就像这个已经有了日出的早晨,在伸缩门的拒绝里,我如何也进不了那个叫做今天的日子:“歌的彼岸应该有一道停滞的岸。”停滞的岸里没有行人,没有晨风,没有行走的影子,没有去往彼岸的船只,返回而来,今天也只是未过完昨天的一个延续。
今天是纪念日,是有着内心仪式的纪念日,有着必须向往和怀念的纪念日,11年了,似乎都会在唯一的今天告诉自己,已经走了多久的路,看见了多少的风景,遗失了多少见过的人,或者也得到了多少存在的故事。“今天是‘或。者活着的第4016天’。”底下的文字把一切的变动都定格,4016天,还是“或。者”,还是活着,没有意外,一直向前:5519篇博客是生命的符码,它不死生命就在生长,即使老朽而去,也不走向寂灭。那么有力的数字,那么持续的记录,那么明白的意义,以及那么确定的今天,为什么还只是昨天?为什么未醒?而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说是一场风,一场冷空气夹裹而来的大风,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的方式抵达,风是无形的,连以前能看到的落叶也消失不见,连影子也笔直地站立。但是却听到了风的声音,怒吼着,像是要摧毁一切的既定秩序。但是在摧毁的同时是不是也在建立秩序,无形而怒吼,那个它想要建立的秩序是不是还是一种破坏力?开了窗,不再是二分之一,而是将全部的身体都放在了窗口,风终于穿过了身体,甚至穿透了身体,全身都是风的形状了,于是变形,于是错乱,于是在无法复原中看不见那个完整的影子。风是一种隐喻,它总是以无形的方式制造变形的身体:在被纪念之前的一年里,当那场浩大的十周年落幕,退回到自我角落里的故事是灰色的;在仪式开始的一年里,被命令的关闭已经变成了常态;删除了链接,关闭了大门,“后会无期”的巨大海报也没有人注目;“融”而未化的七月开始,门一扇一扇关上,时间一点一点死去,光影制造的虚幻世界只有一个空荡的位置……
一年是365天,一年是无数个今天:每天都是经历,每天都在告别,每天都有死亡,所以彼岸只是停滞的岸,所以无形的风制造有形的痛。记录似乎只是一种习惯,和活着的大多数时刻一样,机械而单一——活着就是被定义的“或。者”:来或者去,白天或者夜晚,面对或者背向,沉睡或者醒来,昨日或者今天,进去或者退出,在不确定的时间,不恒常的地点,一切都充满了或然性,而到最后,或然而无踪,只有风在怒吼,吹散了曾经青葱的树叶,吹断了曾经挺立的树枝,吹走了曾经坚定的眼神,也吹醒了从不沉睡的夜晚。怒吼中,只有一个声音传来,“为了活下去你必须跨过死,最纯粹的在场是蔓延的血。”或者而为活着,人血馒头般的存在,畸变着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欲望。
十月还在,今天还在,底下像铭文的时间还在,天不亮有什么关系,一种夜晚的延续,一种昨日的延伸,一种沉睡的继续,某年某月某日无非是人为的定义,石头是孤独的,但是不容易变形,不容易破碎,不容易变成风中的牺牲品,它甚至只要放在容易溜滑的地方,斜坡上的那辆落满岁月之叶的车子从此再也没有后退过,它保持着一种爬行的姿态,面向那扇一定会被打开的门,最纯粹的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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