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15错落了一枚瘦弱的秋
可静默是确实的。为此我写作。我独自一人,写作。不,我并非独自一人。这里有人在颤抖。
——阿莱杭德娜·皮扎尼克
在写作,独自一人在写作,并非独自一人,也并非在颤抖。一个“我”构成了独立存在,但是仅仅是一个“我”,是改变不了某种走向的:当夏天的最后一缕阳光被细雨所取代,当秋天在夹缝中被写在日子的角落,所有季节的整体都在取消每一个季节的存在,它无边,它循环,它崭新,它错落,它颤抖。
大约是太长时间了,甚至已经遗忘了从何时开始,在一种恒定的状态中,夏天成为了一种象征物,它取消了已经发生的那些故事:比如蝉鸣,在树与树的传递中,仅仅有过一瞥,最后都沉寂了;比如骄阳,在被遮挡的阴影和空调的控制下,已经被置换成了一种凉爽;比如汗水,在缺失了大踏步行走的现实里,连水的态度都荡然无存……但是,它又是那么漫长,从春天最后一朵花的凋谢,它已经把一个季节推向了时间的角落。但是当宣布夏天结束秋天开启的时候,它又在哪里?——时间在哪里?感受在哪里?言说在哪里?以及颤抖的人在哪里?
其实,那一朵樱花并没有凋谢,它开在向上的阳光里,必须在仰视中,在初步过渡到秋天的天空中,才能发现它的存在。而且不止一朵,两朵,叶已经掉落了,花却开得烂漫。错乱的感觉来自于一种春天的盛开,更来自于一种秋天的静默——樱花旁边,就是许多株的桂花树,一朵花,以及两朵花的开放,从来不是为了唤醒近旁的季节,在必须仰视的樱花中,桂花从来没有认真地言说过秋天的来临,它闭合着,它无声着,或者直到它死去,也无法为属于自己的季节代言。错乱而紊乱,时间仿佛倒置过去了,从一朵樱花开始,在最后的凋零中,还会走进另一个夏天,还会听到蝉鸣,还会看见骄阳,还会落下汗滴,或者还会以正常的方式走进被命名的秋天,季节在周而复始中保持着它不被改变的恒定性。
但静默是确实的,连一朵樱花都在证明季节的错乱,还有什么是必须被命名的?甚至于肉体的感知,还在那个未曾离去的季节深处,还有什么是必须走出的桎梏?一管短袖,可以接受还未消退的日光,可以被灌入的风抚摸,在与自然最后的接触中,为什么不能保留“冷暖自知”的权利?为什么不能在“独自一人”中书写?但是,“这里有人在颤抖”,雨开始下了起来,风有力地吹拂,天空也阴暗得像衰落的征象,裹紧外套里的身体在躲避每一次的坦诚。所以,一管短袖只能以静默的方式成为“独自一人”的存在,它在风中书写,连风也变成了静默者,一切的颤抖也不发出声音——“有什么坠入静默。”不再是疑问于一种现象的出现,而是坦然接受了静默本身,最后的词语就是“我”之独自一人之外的“并非独自一人”。
静默的独自一人,在无风的房间里阅读,在无雨的天空下行走,是一个多么瘦弱的意象,一本书,一页纸,一寸的脚步,和那一管短袖一样,听不见众声,看不见众人,也没有颤抖的旁观者,只在静默中成为“我”这样一个词语。它仿佛是丰富的,每一页纸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不敢呼吸的叙事;它仿佛是巨大的,如迷宫一般进入另一个世界,直面的是再也避不开的的“浩大的动荡不安”;它仿佛是深刻的,从不管开窗时的冷暖,静默而说话,颤抖而守一。在唯独只有“我”的词语世界里,它甚至变成了盛大的仪式,变成了欢庆的节日:“或。者”已经走过了13周年,这是4748天的守护,这是6540的记录,这是从不缺失的书写,这是不断被命名的“或·历”。
数字和数字的累积,保留了时间的初始意义,一天,一月,一年,甚至在自我时间里定义了每一个季节,“我独自一人”,即使静默,也都是在言说。但是,静默的言说,总是脆弱的,它是坚持也是封闭,它是发生也是抹除。在那一树即将开放却被打落的桂花湮没于整个季节的午后,那一道命令从天而降,一个链接,一个网页,因为什么所以什么地被屏蔽了,连痕迹都不在,它便成为看不见的存在。存在而不存在,因为那个11年前的文本在静默中言说,或者在言说中静默,因为那时的言说就发生在浓烈的夏日,“这是夏天的统一风格,过度的白,过度的亮,过度的热,也过度的自我。”独立而存在,独唱而发声,即使那时说过:“所谓知识分子的独立品格的突围也在这个盛夏午后悄悄落幕。外面,云彩还是一如既往。”这仅仅是对文本阅读的感受,而现在,连同文本,连同文本之后的评说,连同评说在内的季节,连同季节“过度的白”和“过度的热”,都落幕了。
彻底死了。这是所有否定的开始,不能写作,不能出版,不能评说,否定之否定,蔓延到了这个夏天结束而秋天象征性开始的现实:
但是别谈论花园,别谈论月亮,别谈论玫瑰,别谈论大海。谈谈你知道的。谈谈在你骨髓里震动在你眼神里造出光影的,谈谈你的骨头不停歇的疼痛,谈谈眩晕,谈谈你的呼吸,你的悲伤,你的背叛。我必须经历的过程那么黑暗,那么安静。噢谈谈静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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