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08 《十区车站》:谁的声音把耳朵叫醒
从沉睡到醒来,需要多少改变?从看不见到看见需要多长时间?10分钟的短片却在7分16秒戛然而止,那一个还没讲完的电话却搁置在那里,在初冬的萧杀中,在落叶的飘零中,在现实时间无法延续的记忆中,而在7分16秒的停顿里,似乎再不知道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一个镜头会发生什么。
悬疑的时间,停止在“不,我看不见你”的否定中,似乎将所有延续到最后第10分钟的故事藏在了永远无法到达的将来时态。影像上的剪辑变故,却像是对于托罗斯和弗朗幸爱情的一种注解,他拿起的是第二天的电话,他听到的是“保重”之后的声音,他回答的是“我看不见你”的现实,当最后一句“不,我看见你”永远藏匿在将来时的影像里的时候,或许在镜头前,在故事前的人每一个人都会像托罗斯一样,搁掉了最后可能的爱情,搁掉了最后发生的真实。
| 导演: Mathieu Labay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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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托罗斯,当失去了“看见你”的能力之后,他或者只能听,只能用耳朵判断未来,是的,街道上维修工电钻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城市里行人的走动声传到他的耳朵里,甚至那刺耳的电话铃声也传到他的耳朵里,这些都是真实的,都在把他的耳朵叫醒。叫醒是为了告别一种沉睡的状态,叫醒甚至也是为了弥补看不见的现实,所以在醒来的耳朵里,装进了太多的尖叫,装进了太多的呼喊,装进了太多本不属于真实世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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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区车站》电影海报 |
也一样从耳朵开始,叫醒了那从春天开始的爱情回忆。5月15日的街道,5月15日的“布鲁诺”,5月15日的台词,都成为最真实的一部分,戴着墨镜的托罗斯邂逅的是一种声音,有人在那里大声喊叫“布鲁诺,布鲁诺!”他靠近声音,然后说:“我听见你了。”听见的是生活秩序之外的声音,听见的是遭遇困境的声音,而这个声音从此变成了再不会忘记的声音。弗朗辛说,她在演戏排练,一个妓女,在地窖里,渴望出去,然后变疯了,大喊大叫。戏剧声音取代了生活中的真实判断,对于托罗斯来说,是声音把他带向了一个离奇的世界,也是声音让他邂逅一种尖叫。
但是当声音把他带向这个叫弗朗辛的女孩之后,他进入了她的生活,一种戏剧之外的生活,而10点钟赶着去应聘,则完全变成了托罗斯的引领,一根盲人的拐杖,一条熟悉的捷径,一种相信她的帮助,让耳朵和声音走在了一起。春天相遇,春天恋爱,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游泳,一起相拥,一起吸烟,在一起的世界里,他们站在巴黎第十区的车站里,随着人流在身边走过,他们依然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最后他吻了她,她也吻了他。
两个人的世界,都是声音的世界,在耳朵打开的爱情中,所有的声音也都走了进去。虽然他看不见她,但他用心去感受弗,曼妙的身姿,开怀的笑容,激情的生活,都在耳朵打开的时候,走向了永远的记忆。可是,“她去艺术学院,我为考试而复习。”他和她,其实用不同的耳朵听见不同的声音,在她那里是尖叫,“岁月飞逝,光阴如梭,一切都显得如此轻松,如此简单,如此崭新与特别,你大声尖叫,有时毫无缘故,有时没有原因,有时当然是有原因的。”有原因的尖叫,没有原因的尖叫,连续重复的尖叫,突然而至的尖叫,而有时候,托罗斯听到的只是和台词有关的尖叫。
弗朗辛在戏剧中,在导演的安排里,在戏如人生的体味中,尖叫里有“布鲁诺”,尖叫里有“让我出去”,尖叫里也有妓女和嫖客不可思议的爱情,而当弗朗辛不管在戏剧世界里,还是在真实生活中,对于托罗斯来说,只有一种尖叫。所以当这个冬天的电话铃声响起,即使弗朗辛没有尖叫,但是在托罗斯早已醒来的耳朵里,听到的是同一种声音。从5月15日春天的邂逅开始,到冬天沉沉睡去,托罗斯用一个搁掉电话的动作,拒绝了改变的声音。
似乎对话没有终结,似乎声音没有寂灭,搁掉电话,就是把复活的记忆推向了如冬天一样沉睡的状态,于是他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一个人看一部妓女尖叫的电影,然后一个人流出了热泪。可是,那耳朵被叫醒之后,再也没有声音可以逃逸,即使用眼泪代替那个听到的世界,也绝非是一种真实。电话铃再次响起,托罗斯拿起电话,依然是弗朗辛的声音——不再是熟悉的尖叫,不再是渴望的爱恋,不再是春天的激情,“不,我看不见你。”可是当弗朗辛说,那是一部电影的台词,那时被安排好的剧情,那时被设计的声音。春天和冬天,第一个电话和第二个电话,看得见的爱情和看不见的眼泪,在7分16秒戛然而止的时候,仿佛真的变成了最后的结局。
可是,只是一句台词,“有时,生活需要一些改变,一个转变,正如四季更替,我们的春天很美,但我们的夏天也已经结束了,我们又错过了秋天,而现在,天突然间转冷了,寒冷得令一切都冻住了,我们的爱情也因此沉睡……照顾好自己。”被改变的生活,被改变的声音,被改变的故事,而在耳朵打开的世界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他和她,依然在一起游泳,在一起吸烟,在一起尖叫,在一起站在巴黎第十区的车站,随人流从身边经过,而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不,我看见你了!”否定之肯定,冬天之春天,尖叫之柔情,以及最后的电话之第一个电话,盲人之耳朵,在一种弥补和反转中走向另一个终点,从7分16秒开始抽离,却也一样会抵达最后10分钟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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