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04 “千计划”里的阅读
是啊,理想的阅读姿势是找不到的。
——《寒冬夜行人》
阅读姿势取决于那个夜晚的“第四人称”——在我、你和他之外,在所有代词穷尽之外,第四人称或许是不存在于夜晚的现实的,只有被引用在括号里的时候,只有像影子一样出现在未熄灭的灯光中的时候,“我”才能担当此任,才能在沉寂的世界里钻出一个口子,呼吸一点文字的气息,窥见已经发生的故事。
而我,是一个虚拟人称。那姿势本来是应该坐在书桌前,膝盖微微弯曲,头摆正位置,然后用右手拿开第一页,左手盖住已经读过的那一页,然后略有沉思,接着继续看下去;或者那姿势是坐在窗台的一角,在大开着窗户的夜晚,用目光进入翻开的一页里,浏览或者注目,手中却是没有笔的;再或者,靠在床上,在睡眠到来之前,拿出手机,以手指的微微滑动来索取新的一页,轻盈而无声,然后关机,然后入睡。
都不是理想的阅读姿势?找不到理想的阅读姿势,是因为没有理想的读者,或者没有一个在三种姿势之外,在我你他之外不被引用、不是虚拟的人称,所以在夜晚的所有阅读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一切书籍的下文在什么地方?”在深渊处?在悬崖边?在海滩上?还是在一马平川的叙事里?其实所谓阅读,是区别于写作的,当思考或者经历而形成一段文字的时候,它是一个现在时的自己,正在发生的时间定格在每一个字里,然后成为永恒的标记。而在写作之后,若干天,若干年,作为一个阅读者走进文字世界的时候,是带着一种回忆的方式重新走向时间内部——必然是陌生的,那些发生着的故事,那些经历过的事件,那些遇到过的人,在时间的改变中,只是一个存在的符号。
但是一定是触动了什么,阅读之于写作,就是在寻找那个书籍的下文,而有人说,是在彼岸。彼岸之于此岸,是隔着一条宽阔的时间之河,而时间之河上有时没有搭坐的船,凫水而过?或者只是观望?那么文本必将以另一种方式离开曾经的位置,它在自己的方向,自己的行程中,会遗忘一切的阅读者。所以在找不到理想的阅读姿势的时候,理想的阅读者也是不存在的,而在河岸里,只有一条鱼的骨架,在那里做出游泳的姿势,以祭奠那些曾经一起在河水里的同伴。
“这一本又一本的书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问题可以再次被提出,一本又一本的书,其实是一条又一条的鱼,每条鱼都被搁置在岸上,每条鱼都在经历死亡,理想的阅读者不见,第四人称的阅读者不见,在“我”的引用中,希望看见的是在一本又一本的书后面到底是怎样一个潜在的读者。那个故事里总是说到有四个读者,似乎正在对应着第四人称,所以当有人说:“我读的每本书都将成为我通过阅读逐渐积累起来的那本综合的、统一的书的一部分。”仿佛是第四人称在说话,是综合的书,是统一的书,是每本书,然后就在河这边把这个命题用另一种方式表达,那就是:“我也觉得有必要重温已经读过的书,而且每次重读时都仿佛在读一本新书。”
这是对于时间最好的回应,已经读过的书放在书柜里,锁进抽屉里,保存在记忆里,也随着河水远去,所以在时间的流动中,它是过去的象征,但是当重温开始的时候,仿佛是以同样甚至更快速的速度追赶活在自然时间里的读者,过去的时间就像新的时间,过去的文本就像从未翻过的文本,过去的读者就像是第四人称的读者,追赶而且同一,其实是用一把锋利的刀刃去除在路上设置的障碍,老去的记忆,过去的印象,离去的故事,都要在同一的时空中成为新的一切。
所以“千计划”就这样开始提前进入到阅读的状态中,是在写下之后,是在纪实之后,是在时间之后,变成一个重温我你他故事的第四人称,“它们在通向一个个纪念日的时候,在看见属于自己的仪式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会有一种永恒向上的目光?是不是真的会有‘千古绝唱’的神话?”于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在迎来千计划的仪式之前,先要做一个确定的回答:是的,我是我的读者,我是你的读者,我是他的读者,我最终是一切理想文本的理想读者:以一条鱼的姿势,在综合的、统一的文本里读一本早就写好的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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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被隐藏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