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04 “文之内”的泥泞
那刚跨步的起点就是泥泞,长长的一条路,有着浅浅的足印,所以要走过去,不能绕道,是必须经历这泥泞的。对于泥泞,或者是季节使然,时断时续的春雨让这个世界变得湿漉漉,春天的雨,春天的路,但是为什么必须要从这泥泞中走过去呢?它的尽头是一条平整的水泥路,是河边的景观带,有盛开的梅花,有发芽的柳树,还有尚未醒来的枯树。
一种叙述,和行走有关。其实并非是要跨过去看那些花和树,也并非是必经这泥泞,因为看见,而且充满莫名的好奇,才让一双脚去体验,先是下陷,然后是拔起,循环的动作,几十步都伴随着兹兹的声音,好像泥土里浸透了水,又好像自己要完全陷进去。但走过去之后才知道并非是冒险的感觉,只有留下模糊的鞋印,而鞋帮子上也没有沾上多少点泥土。因为,走过来了,所以,走过来了。那路的尽头其实是个工地,工人们在干涸的河道上修筑一座桥。因为修桥,所以在两边筑起了防护围栏,因为有围栏,所以原本通畅的路被阻隔了,因为阻隔,所以只能从一条泥泞的小路上走过去。
还是一种叙述,和行走有关。从断头路的泥泞起点开始,经过下陷,经过拔起,然后在平整的水泥路上行走,那工地是抛在了脑后,越来越远——不是相反方向,只是经过之后的一种正常秩序。对于脑后的工地,我试图用一种想象去描绘它必然的进程,打桩、浇筑,然后横跨这条河,然后拆除围栏,然后打通道路,然后,所有的泥泞都会不见。不见泥泞,不是然后,而应该是最后:最后的完成,最后的平整,而这一次偶然意义的行走也会在最后消失。
起点和终点,偶然和最后,其实只有我在叙述,只有我在说话:那必须完成的修筑是从一个泥泞的体验开始的。抛却叙述成分,其实是一种可能性想象,而在想象之前,必然要看到一些泥泞。路是我自己想走的,就像那些文字,是我自己想要被别人看见的。它原本在我的隐秘世界里,储存在一个角落中,后来甚至没有打开过,但是它不应是被遗忘的,所以重新点开来,重新在近处看见,重新觉得那不像是自己写的。如此过程,其实是放大了存在的可能,也或者是加速了被看见的步伐。
被看见是一个过程,可能是漫长的等待过程,先是找到,然后复制,然后传输,然后发送。电话,短信,或者还有网络的沟通交流,只是不知道对面是否站着一个愿意读得人,一个能读得懂的人。实际上,让文字走出来,全然没有一个整体的计划,所以最后变成了关于功利的选择,关于稿费和报酬的选择,但文字还是文字,只是打开的方式不一样的缘故。与熟悉的人联系,再与陌生的人联系,那些藏在角落里的文稿被部分呈现出来,看见之后是阅读,而阅读之后呢?其实并不一定是肯定,只是要把这个过程完成,就像对于那泥泞的道路的叙述。泥泞之后,或者是平整的道路,或者是大桥的建成,但都在时间的身后,和最初的道路无关。
而我站着的就是泥泞。道路的泥泞,文字的泥泞,甚至想象的泥泞,一切地被看见、阅读,以及最后的肯定和否定,都和这泥泞没有了丝毫关系。也不是仪式,和那本已经打开了的诗集不同,它是已经走过了泥泞,走过了下陷和拔起的过程,也走过了时间——红色的封面、厚实的文本,以及那做书签的红线,都被命名为一种经典。谱系和典藏,于是这变成了真正的文字,变成了平整的道路,变成了通车的大桥,人来人往,大家都会忘了当初开始的那段泥泞路。
那么,最后,我跟着我自己一起念:
“在文之内,只有读者在说话。”罗兰·巴特刻下的这一段铭文,把我向书页的反方向狠狠推了一把,带着文字的无限可能,带着可以“说话”的文本,于我则是新世界的光临。是的,扑面而来的是夜晚的光亮,是月色中的宁静,是我们无知之外的喜悦。只要阅读,总会看见自己是活着的,坚韧地把自己当成是英雄。从新的纪年开始,从新的文本开始,我追逐的也只是一文一世界的独享,不舍弃,渐渐退回到自己把守的城堡,文本是在消灭我们依赖着的虚构,支离破碎的何尝不是一种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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