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众山泽_『行·者』＠地图册_或。者五行缺水的博客

2025-05-09一览众山泽

是烟是雾，我们辨认不清，只见灰蒙蒙一片，把老大一座高山，上上下下，裹了一个严实。
——李健吾《雨中登泰山》

1961年的泰山被裹了一个严实，2025年的泰山也一样被裹了个严实，相距64年的泰山没有什么变化，泰山还是那座泰山，只是因为这是雨中的泰山，雨而漫雾，雨而落水，雨而成灰蒙蒙一片，被雨包裹起来的泰山去除了杂乱，远离了喧闹，安谧静卧在那里，“古老的泰山越发显得崔嵬了。”

昨夜抵达泰安时，一路携来的骤雨似乎停止了，只有零星飘落下来的雨滴，网约车司机说，泰安最近在实施人工降雨，很可能这场雨就是人工增雨所致，所以明天不一定会下。闻此，心里便放松了一些。早上起来推开窗，没有雨，风正刮得起劲，抬头望天，似乎有风吹云散的迹象，暗暗祈望昨晚司机的判断成真。从天外村坐上中巴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也未见下雨，但是在中天门下车，雨却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抬头仰望，刚才看见的层峦叠嶂一下子被乌云遮挡了，只好穿上外套和雨衣，从中天门沿着经典的中轴线开始步行登山，也由此开启了“雨中登泰山”的旅程。

既来之则安之，雨大约可以作为登山的一种馈赠，尤其在雨中多了辎重行走不便更是考验了人的意志。一位母亲带着10岁的儿子和更小的女儿，既要保证孩子的安全，又不断激励着他们向上的信心；三五个老人穿着专业登山衣、拄着登山杖，倒也意气奋发；一位外国游客竟然是背心短裤的装备，拾级而上竟如履平地；有人穿戴了80元三小时租用的“骨骼机器人”，据说可以节省体力30%，体验了科技硬核带来的强大力量；有人走之字形，有人走外八字，似乎都在用不同手段减轻登山的疲惫感。当然也有人品尝了登山残酷的一面，花费两个半小时登顶玉皇顶之后，坐索道下山至中天门，又从中天门徒步至红门——这是对于经典登山线路的一次逆行，但是下山并不轻松，沿途就碰到一位下山的旅行者，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地探步，似乎双脚在颤抖，而脸上则是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据她说，她已经登顶了，但是下山之后发现包落在了山上，于是又一次登山，这是她第二次下山了，如此上山下山、再上山又下山，往返反复的确迫不得已，从她的痛苦的表情和迷惘的眼神里，有一种如摩崖石刻上刻写着的“如登天”的感觉。

“有时候风过云开，在底下望见南天门，影影绰绰，耸立山头，好像并不很远；紧十八盘仿佛一条灰白大蟒，匍匐在山峡当中；更多的时候，乌云四合，层峦叠嶂都成了水墨山水。”依然还是李健吾1961年的山和1961年的雨，从中天门到南天门，雨下得并不特别大，但是弥漫的雾气遮挡住了四望的目光，的确有一种“有眼不识泰山”的感觉：既不见凌空拔高的气势，也感受不到幽奥俊秀的雄奇，即没有“俯首元齐鲁”的辽远，也没有“目尽长空闲”的旷达，即无法体会“乾坤一望收”的空间感，也不再有“会当凌绝顶”的至高性，在被取消了俯瞰、远观、四望的看见中，目力所及的也只有近处更近处的山岩、树木、摩崖和建筑之一角，以及陡峭的台阶。终于攀登上南天门，再向至高处的玉皇顶发起冲击时，在“天街”处看到游客隐于缥缈的雨雾之中，的确有一种行走在的“天上的街市”的感觉。

山因水而具有了特殊的灵性，山也因雾而变得更为神秘、浪漫，这也许是“雨中登泰山”带来的特殊感觉，摩崖石刻的一处刻着的“既雨晴亦佳”取自杜甫的诗《喜晴》，不也正是因为雨的到来而使得晴天更具魅力？雨中登泰山，站在高处也更有“既雨顶亦佳”的欣喜之感，经过“五岳独尊”的碑石，看见“泰山极顶”的标石，站在“古登封台”前，虽然在雨雾弥漫中没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但是登临高处依然心胸荡漾、卓然独立，因为这座海拔1545米的“天下第一山”已踩在脚下，因为经历了25亿年复杂地质变迁的“泰山杂岩”就在自己身下，“泰山岩岩，鲁邦所瞻”，这是“吞西华，压南衡，驾中嵩，轶北恒”的“五岳之首”，这是13代帝王“封泰山、禅梁父 ”的神灵之山，这是“直通帝座”的天堂，这是“天人合一”的寄托之地……巍峨、雄奇、沉浑、峻秀的泰山在眼前、在脚下，更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