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09《摄影师》：从见证到“进入”
1928年，巴斯特·基顿正式加入了米高梅公司，他在米高梅公司推出的第一部电影便是和爱德华·塞奇威克合作的《摄影师》，当70分钟的电影聚焦“摄影师”这一群体，并表现基顿主演的街头摄影师，实际上电影在“摄影”这一层面上表达了这一主体具有的三重意义：作为新闻摄影师的职责便是通过镜头记录事件，还原真实；但是记录向前一步，更重要的便是用影像保存档案，实现一种见证的目的；但是当摄影师也成为事件中的人物，摄影的目的就从场外的记录和见证变成了一种“进入”——无论是被动地卷入还是主动地介入，他也成为了事件中的人。
记录、见证和进入的三重意义，正好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诠释。电影一开始的字幕就充分反应了摄影师在新闻记录中的作用，“那些不顾生命危险的摄影师，带来世上突发事件的第一手资料……”新闻摄影师冲在战火纷飞的前线，第一时间赶到事件发生地，第一时间对新闻做出报道，这些都是新闻摄影师利用手中的摄影机进行记录的职责所在。“但还有这样的摄影师……”巴斯特出现在盛大仪式的现场，他也扛着一部摄影机，也拍摄下现场的照片，当然也在进行着记录。所以，巴斯特不是新闻社的新闻记者，但是他作为一个街头摄影师，也实现着摄影师记录的意义。
但是，上面挂着的10美元的价格表又将他排除在正规摄影师行列之外，所以他需要“进入”，而进入之前他要达到的就是让摄影见证自己。而这就进入到电影的故事之中：在仪式的现场，基顿看到了米高梅公司的女秘书萨利，他并不认识萨利，却被她所吸引，于是在众人散去之后为萨利拍摄了照片，之后又将照片送到了米高梅公司，亲手交到了萨利的手中，萨利准备付给他费用时，基顿却谢绝了，他说这是送给萨利的礼物，之后他还提议为她再拍摄照片。从偶遇中一见钟情，到主动送照片礼物，再到邀请她继续拍照，基顿所做的就是“进入”，而这个进入的核心词便是爱——从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到抱得美人归的男人，基顿电影中的基本套路就是演绎爱情的发生，摄影师也在这个层面开始了故事，但是对于基顿来说，要进入真正的爱情维度，最重要的是一种“见证”。
| 导演: 爱德华·塞奇威克 / 巴斯特·基顿 |
萨利感谢他，当然对他也有了一些好感，她建议基顿拍摄一些新闻作品，然后加入到米高梅公司来，基顿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建议，最为重要的是他可以接近萨利。于是他购买了二手的摄影机，开始学习和训练自己的拍摄技法，并积极寻找新闻线索，主动赶赴新闻发生地。当然这个过程并非是一帆风顺的，他购买的器材基本上是破旧的，没有像萨利的同事斯塔格那样可以带回高质量的新闻作品；他来到赛场想拍摄洋基队比赛的画面，但是那次球队不在这里比赛，基顿一个人架起摄影机，自己模拟棒球比赛，一个人奔跑，一个人击球，一个人摔倒，最后被管理人员请了出去；萨利给他提供了中央仓库着火的线索，只是当基顿背着老旧的摄影机赶去，竟然找不到中央仓库的位置，反而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可以说，基顿的职业之路并不顺利，他拍回来的素材得不到米高梅公司的认可，而和他的爱情一样，他也还是徘徊在外围，即使萨利对他有一点意思，但是在斯塔格等人的嘲笑下，两个人面对的是重重困难。在这过程中，基顿在试衣间和胖子的冲突，在游泳池闹出的笑话，以及雨天淋雨的遭遇，都是小人物必经的坎坷——在萨利面前背着摄影机的他总是不小心撞破米高梅公司的门玻璃，就是一种隐喻，在事业和爱情方面，他都无法顺利完成一种“进入”的过程。但是在“进入”之前，摄影师所具有的见证意义却开始发挥了作用。在这里有两种见证，一种是事件的见证，另一种则是爱情的见证：萨利接到新闻爆料，华尔街华人正准备一场针对对手的暴乱，她将这个线索单独提供给了基顿，基顿作为唯一的摄影师来到了华尔街，当华人开始冲突时，他拿起摄影机，带着一只猴子开始了拍摄。那场冲突中，华人们用了枪用了刀，场面甚是激烈，基顿冒着枪林弹雨不顾生命危险在现场拍摄下了这场冲突，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见证也变成了“进入”：他主动给被打掉了刀的华人递刀，让冲突继续；在冲突缓和之后，他从楼上摔下灯泡，灯泡碎掉的声音又变成了战斗的催化剂；甚至他自己也被华人首领盯上，他们想要除掉他，基顿生命危在旦夕，最后警察终于赶来才化险为夷。
《摄影师》电影海报
本来是想拍摄他们冲突的过程，见证这场混乱，但是自己却成为事件的一部分，见证变成了“进入”——在这里，基顿为了完成从见证到进入的过度，让摄影师成为事件的参与者，也只是为了剧情设计考虑，而不是从伦理、道德和现实的逻辑出发，摄影师主动诱发和参与冲突，甚至也是对职业操守的一种违背。但是在电影里，见证变成了进入，也只有在进入状态，才能更接近新闻，才能更好记录事件。而这里的见证和进入的更大意义体现在摄影师的在场性，当基顿以为掌握了事件的第一手材料回到米高梅公司，老板想要观看拍摄的画面，基顿才发现胶卷没有装，于是所有的付出都变成了空白，但是后来发现留下了一段影像，而这段影像因为具有重大的见证意义，米高梅公司如获至宝，基顿也成功成为了公司最好的摄影师。
基顿见证了唐人街冲突，也“进入”了这一事件，另一方面，他也凭借这第一手资料，他也“进入”了米高梅公司，这是双重的“进入”。而在爱情之路上，基顿也以完美的方式实现了进入：基顿发现胶卷没有装上，以为错过了唐人街的大事件，而米高梅公司的老板也责怪了隐瞒线索的萨利，基顿只好离开萨利，而萨利也满腹委屈。后来萨利和斯塔格坐着快艇在水上游玩，岸边的基顿看到了他们，正当他伤心之际，快艇突然翻覆了，基顿毫不犹豫跳下水将萨利救了上来，当他急匆匆赶去购买药物准备对昏迷的萨利施救，不想早已经游回来的斯塔格来到萨利身边，当萨利醒来她还以为就自己的是斯塔格。但是基顿救人的画面却被那只小猴子拍摄了下来，最后这一段重要的见证影像被播放出来，萨利才知道了真相，于是她对基顿投去了爱的目光，这也让基顿顺利进入到了爱情之中。
在外围拍摄，是一种记录，在现场拍摄，则变成了见证，跨过那一个界限，就是进入，对新闻事件来说，这是摄影具有的三个层面的意义，而对爱情来说，则是相遇、相识和相爱的三个阶段；当然，《摄影师》对于基顿来说，也是一次真正的“进入”：这是他加入米高梅公司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但是，这一次的“进入”对于基顿来说，却是一个不幸的开始，由于制片制度的约束，基顿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再加上酗酒，基顿的辉煌不再，人生也走向了低谷——也许电影里的“进入”作为一个“Happy end”，也是基顿作为摄影师的最后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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