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09《卡拉马利联盟》:我们在“现在”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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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和另一个弗兰克,终于拿着地图奔跑着赶到了岸边,他们的目光向着大海,向着远方,和地图一样,他们的世界在另一边扩展开来,那是他们想要去往的地方,一个名叫伊拉的应许之地。但是没有船只,只有阻止他们的海水,只有水面漂浮的死鱼。“我们只是来晚了。”于是两个人开始抢泊在岸边的小船,在一番打斗之后两个人坐上了船,在风吹浪起的海面之上,他们游荡着离开,歌声响起:“风儿给他们将故事……”

渐行渐远,他们回去何方?歌声中落幕,去往何方的故事被风儿讲述,游荡也许是他们唯一的状态:离开这个城市,去往伊拉,这是他们的目标,但是当海水成为阻碍,当死亡成为预演,当时间已晚,奔向理想国伊拉的行动再无意义——或者说伊拉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理想国不是理想是乌托邦,因为在游荡中,他们勾画的是一个确定的存在:这里是波罗的海,他们会去爱沙尼亚。目标和方向的确定也解构了不存在的伊拉,解构了虚无的理想,解构了无意义的行动,而即使一切确定而真实,游荡依然是他们终极的状态,因为他们来自“卡拉马利联盟”。

卡拉马利联盟, Calamari Union,而“Calamari”就是乌贼,一种在海面以下生活的物种,一种需要捕食的物种,也会被其他掠食者当成食物的物种,在寻找理想和无法摆脱现实的境遇中,卡拉马利联盟的存在意义,就是被解构。“今晚的行动,一些人向南,一些人往北,还有人在路上休息。”在卡拉马利联盟中,戴墨镜的弗兰克拿着一张纸,说出了行动计划。行动的关键词当然是离开,离开是解构的行为,这是涉及到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弗兰克说我们已经无法在这里生活下去,这里的一切都让人讨厌,因为这里有孩子,有狗,有讨厌的老女人,“我不是一只狗”,这是卡拉马利联盟的宣言。第二个问题是:他们将要去何方?目标是明确的,也是唯一的,“我们去伊拉,这是城市对立面的一个地方,它是我们今晚的目的地。”伊拉在哪里,在城市的另一面,在城市的对立面。

为什么离开,去往哪里,这两个问题都有明确的答案,离开是因为讨厌,抵达是因为需要,但是这些可能都是表象的存在,要探寻实质,其实必须回答第三个问题:他们是谁?不是孩子,不是狗,也不是女人,所以他们是人,是男人,在排除了孩子、女人和狗的身份属性后,男人的存在必然是在厌弃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和领地;男人是一个层面的身份,卡拉马利联盟的16个人有着相同的名字:弗兰克,戴墨镜的叫弗兰克,戴普通眼镜的也叫弗兰克,穿白色外套的叫弗兰克,穿黑色风衣的也叫弗兰克,有小胡子的叫弗兰克,面部整洁的也叫弗兰克,两个弗兰克在一起,三个弗兰克成小团队,一个弗兰克也并非是孤独,弗兰克和弗兰克组成的卡拉马利联盟也是“弗兰克们”的联盟。所有人都叫弗兰克,弗兰克的复数状态其实更多是弗兰克不同的属性、不同的面向,不同的状态,也就是说,众多的弗兰克只是一个弗兰克的复合结构,只是一个弗兰克的多元性格,只是一个弗兰克的多面人生,在他们进入城市的时候,有人问:“你们在说谁?”所有弗兰克的回答是:你——你们的问题,你的答案,是从复数变成了单数,而第二人称单数在没有了回答之后就变成了第一人称单数:弗兰克们是谁?回答便是:弗兰克们就是弗兰克,弗兰克就是我。

导演: 阿基·考里斯马基
编剧: 阿基·考里斯马基
主演: 蒂莫·埃伦克 / 卡里·海斯卡宁 / Asmo Hurula / Sakke Järvenpää / 萨卡里·库斯曼嫩
制片国家/地区: 芬兰
语言: 芬兰语 / 英语 / 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 1985-02-08
片长: 81分钟
又名: 法兰兄弟

当为什么离开、去往何处和弗兰克是谁,这三个问题有了答案,电影具有的超现实主义的寓言性也就变成了一种真实的现实:是弗兰克在复合结构、多元性格和多面人生中想要离开,离开是为了逃离讨厌的一切,离开的目的地是那个能安放灵魂的地方——电影一开始就打出字幕:“献给波德莱尔、米修、普雷维尔,他们的灵魂仍在尘世间徘徊……”给三位法国诗人的这份献词指向了灵魂的探寻,在尘世徘徊像是“在欧洲徘徊的幽灵”,所以在灵魂意义上去往伊拉就成为了一个“共产主义的宣言”。离开而抵达,弗兰克向南或者往北,或者在路上休息,他们必须穿过这个城市,这个海岸边的城市,这个伊拉对立面的城市,所以,“城市”的存在在地理意义上是一个从联盟到伊拉之间的必经之地,而空间的时间化,这是从过去前往未来的“现在”。

穿过地理意义的城市,跨过时间意义的现在,这就是弗兰克行动的全部意义,但是从他们行动一开始,这个计划就已经预示了它必然的结局:“眼前的一切都不重要……虽然我年轻,但是我曾经更年轻……”在舞台上弗兰克们唱起了歌,在歌声中回忆妈妈小时候给自己洗澡,回忆自己更年轻的过去,但是一切都已经消逝了,就像那张写着离开的宣言的纸上写着的,就是对过去一切逝去的遗憾,正因为此,所以要寻找伊拉这个理想国。但是在前往伊拉的路途中,在必须穿过城市的行动中,他们终于没有能力破图城市,最终留在了城市里,而留在城市就意味着留在现在,留在现实,留在既没有过去也不再有未来的当下。

两个人在一起,三个人成一伙,四个五个六个人集体行动,但是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他们迷失,他们追逐,他们慢慢走向了解体:他们剪断了地铁车站的铁网,然后乘上了列车,弗兰克扼住了列车司机的咽喉,在他昏迷之后启动了列车,列车在前行,车上的弗兰克们有说有笑有站有坐,当到达下一站,所有的弗兰克们下车,但是被扼昏迷的司机醒来,他拿出了枪打中了为首的弗兰克,弗兰克倒下,吸了一口烟说“他妈的”,然后死去,其他的弗兰克则继续前行;三个弗兰克坐在码头边,有人说自己饿了,其中一个却说:“我要自由。”说完一头载进了水里,没有挣扎,没有呼喊,他做好了沉溺的准备,他更是将死亡看成是自由的表达……一群人中有弗兰克死去,三个弗兰克中有人追随自由而死去,他们死去,就是慢慢去除多面人生中的一个部分,就是让弗兰克的复合结构和卡拉马利联盟一样不断被解构。

《卡拉马利联盟》电影海报

而城市的现在就是现实,现在和现实当然成为最大的解构。城市是娱乐的城市,弗兰克们来到了电影院,把女观众夹在中间吃着她的零食;弗兰克们来到了游戏厅,在虚拟中寻找刺激;弗兰克们开着摩托直冲进酒吧,“来两杯冰水!”城市是充满诱惑的城市,两个弗兰克为了抢一辆好车,一个弗兰克装扮成酒店服务员,将真正的服务员打昏扔进了后备箱,然后开车把官员送到了国会大楼,官员下车,豪车就成为了自己的;弗兰克急匆匆走进服装店,要了最好的西装、最好的领带,然后开始了生意上的谈判;弗兰克看到富婆开车经过,富婆说:“我在伊拉有一幢房子,但你不能带朋友……”弗兰克坐上了富婆的车,然后摘下了墨镜,这是对身份的放弃,这更是对联盟的背叛,因为金钱和女人的诱惑更大……但是抢了豪车的弗兰克死了,没付西装和领带钱的弗兰克最后用领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弗兰克·安默登,这似乎是弗兰克们中唯一说出了自己姓的人,他是多面人生中的一个特例?他住进了宾馆,他打开了行李箱,他拿出了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没有发出枪响,死亡远去,他开始读报,然后看见了漂亮的女人,他想和他结婚,“跟我走吧,我以后会有钱,我们会有孩子。”女人是现在,爱情是现在,钱和家庭是未来,对于安默登来说,他所构筑的“幸福生活”难道不正是伊拉的写照?不去伊拉也能拥有这样的生活,这不正是一条捷径?但是女人拒绝了他,出于好意为他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这像是给他打了一个耳光,本来就身无分文,理想的构筑就是一个乌托邦,而在城市里,女人为他找到了工作,现在的现实是无情的,是讽刺的,于是坐在道路的一边是死路的酒店门口,安默登拨弄吉他,在夜色和夜风中唱起了哀婉的歌:“一切像歌声一样消逝……”

“死鱼被罐头保护着,罐头被橱窗保护着,橱窗被警察保护着,而警察被畏惧保护着。吃六条沙丁鱼居然这么费事……”这就是城市,弗兰克被列车员打死了,掉入水中沉溺身亡,用领带自杀,侮辱女性被枪杀,抢劫银行而死……有人离去有人死去,城市成为他们再也走不出去的地方,这是现实对他们的束缚,这是现在对他们的羁绊,他们只有用歌声来麻醉自己:“我是一个非常非常坏的坏小子,我不会当你的玩具……”坏小子不会成为城市的玩具,但是坏小子想要随时随地做爱,想要随时随地自由,而一切只不过是虚构,只不过是自我安慰,因为他们在娱乐的城市,在充满诱惑的城市,在让人迷失的城市,伊拉在远方,也永远在远方。

“冬天来了,我们哪也去不了了……”弗兰克身上疾病,有贫穷,有悲惨,有冷漠,而实际上这些都是城市病,弗兰克们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城市,他们本来也是城市的一部分,在城市中迷离,在城市中死去,在城市中毁灭,而过去和未来也都成了现在的一部分,永远无法逃离,永远在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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