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1 《幕德家的一夜》:24小时的起点和终点

慕德家的一夜从晚上到白天,从过去到现在,从沙发到床,从宗教到欲望,从离婚到结婚,这是24小时的转变;而在弗朗索瓦丝的房子里也是一夜,也是24小时的转变,从晚上到白天,从过去到现在,从沙发到床,但是却并没有从宗教到欲望,从离婚到结婚,而是以一种彼此隔绝的方式回到自我,回到选择,回到婚姻。

对于米其林的工程师让·路易斯来说,从加拿大、智利回到法国,而且居住在偏僻的塞拉,是对于一种过去生活方式的远离,不交新朋友,每天几乎独来独往,星期天去教堂做弥撒,一个天主教徒的生活是被纳入到类似于清教徒的生活中去,这无论如何都是一次转变,就像他被高中朋友维艾尔带到离婚的慕德家说的那样:“过去会,现在不会,因为我已经转变了。”为什么会转变,这似乎是一个把过去抽离的结果,按照维达尔的说法,路易斯曾经有过女孩喜欢他,当然他也喜欢她们——维达尔说到一个名叫“玛丽-伊莲娜”的女孩,但她不是唯一一个她,而是“她们”,所以维达尔很明确地在慕德面前说他是“花花公子”。

这里暗含着曾经路易斯的生活,不是滥情,但至少是有多种感情,但是他们十四年没有再见,当在街头的餐馆里邂逅的时候,维达尔还是把他当成了十四年前的那个路易斯,这个教哲学的朋友,似乎和路易斯不同,他自称是个无神论者,相信帕斯卡的赌博论,甚至把它看成是在概率事件中如俄国革命胜利一样具有某种历史意义。所以当他们相遇的时候,路易斯曾经的故事也成为了帕斯卡的赌博论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具有了概率性的历史意义。

: 埃里克·侯麦
编剧: 埃里克·侯麦
主演: 让·路易·特兰蒂尼昂 / 弗兰西丝·法比安 / 玛丽-克里斯汀·巴洛特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69-10-12
片长: 110 分钟 / Portugal: 102 分钟 / USA: 105 分钟
又名: 幕德家的一夜 / My Night at Maud's

他带路易斯去听音乐会,去漂亮的慕德家,都是这样一种观点的实践。但是当路易斯在这个独处的城市,在这个没有新朋友的生活中,再次面对女人,面对诱惑,面对信仰的时候,他显然在转变中寻找到了自己的另一种起点。他去听音乐会只是为了证明维艾尔所说“能碰上迷人姑娘”观点是错误的,而他走进慕德家里也仅仅是因为维达尔说“你在,我就不会和她做爱”。似乎路易斯的存在,是为了隔绝某种对女人的欲望,至少在路易斯决定去做这两件事的时候,他内心是这样去注解自己的目的的。

但实际上,在他遇到维达尔之前,他却在关注一个陌生女孩,从教堂做弥撒的时候第一眼瞥见,到后来跟在她的后面转过街巷,以及最后在堵车之后失去影子,“12月21日,星期一,弗朗索瓦丝将会是我的妻子。”他如此写道,那种确定的时间,确定的人物,确定的结果,似乎充满着自信,而这并非是自信,而是必然的选择,为什么一个在教堂里遇见的金发女子确定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因为在路易斯望见她的时候,几乎准确无误地填补了他内心关于结婚对象的定义,金发是一种美的象征,在教堂里,是和自己有着共同的宗教信仰,而且在弥撒的时候,当路易斯从左后侧望见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望见了路易斯,而在唱圣歌的时候,弗朗索瓦丝第二次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相遇,只是一种概率,但是在路易斯看来,概率只是一个数学领域的问题,在宗教意义,它则是一种必然的信仰,所以他才会在弥撒结束后去跟踪她,才会从不同的途径打听到她的名字,才会在日记中写道她必然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在某种意义上,这便是爱与信仰共存的问题。所以在慕德家里,在和无神论的维达尔和不是天主教的慕德聊天的时候,再次说到了不喜欢帕斯卡的赌博论,因为维达尔喜欢的赌博论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非理性的命定论,是一种概率问题,也就是说,概率是命定的表现,只有理性把握概率才能导向一种无限希望,“即使是一千个机会中选一,也会变成无限的希望。”但是这种理性却偏离了宗教的,甚至可以说,宗教信仰和理性无关,和概率无关,当然和数学无关。

《慕德家的一夜》电影海报

路易斯喜欢数学,但是仅仅是一种逻辑工具,所以他不喜欢帕斯卡,除了不喜欢帕斯卡赌博论中的概率是理性可以把握的命定实践,而且不喜欢帕斯卡在《思想录》中说到的那句话:“选择信仰,让自己像畜生或婴儿那样去相信,去领圣水,去会餐。可这正是我所害怕的。为什么害怕,你有什么可以丧失的?你只会丧失激情/情感,而这正是你最大的绊脚石。”所以那本在书店里的《思想录》,路易斯只是翻阅了一下,然后把它放了回去。而在慕德家里,他也看到了帕斯卡的书,也一样没有成为自己认真翻阅而阐述的观点。

从路易斯对于弗朗索瓦丝的关注可以看出,他在14年之后的这种转变,“宗教增加了爱情的砝码。”过去和女孩在一起,过去“花花公子”的身份是因为自己没有将爱放在宗教世界里,或者说,没有在宗教的信仰中约束自己的欲望,而现在的转变就在一爱不是概率,爱是必然,爱是忠诚,爱是如信仰一样的必然,“爱和基督教是共存的,它让你不会远离上帝,而数学让你远离上帝,它是糟糕的。”而对于命定论的批判也是如此,路易斯一再强调自己的运气不错,这种运气在他看来也和信仰一样,在共存的世界里接近一种爱。

维达尔在雪天离去,似乎是两种观点最后的分歧结果,喝了酒,有些生气,维达尔从慕德家退出来,像是对于概率的一次否定,而当路易斯在两次要告别而最终没有离开的时候,当他和慕德在两个人的房间里共处的时候,他其实开始了一种欲望和信仰的挑战。他在慕德面前一直强调,自己不是道德的榜样,也不会做一个圣人,“我是时代的人,宗教承认时代。”这是一种可以转变的时代论,当告别了14年前的自己,当走向转变后的自己,唯一不变的是对于上帝的爱,而这种爱在诱惑面前反而变成了新的信仰,“女人会提升我的道德感。”所以在路易斯看来,自己不会离婚,相信爱情的永恒,和信仰一样常驻在心里,是忠诚的表现。

但是,已经离婚的慕德显然在路易斯面前,并不是提升他的道德感,却是在考验他的道德感,他把路易斯说成是“内心受到折磨”的人,因为他的离开和留下,完全不是一种必然的决定,当慕德说这里还有房间的时候,他真的就没有提自己要回塞拉的打算,而当在帕斯卡、无神论、概率、道德、婚姻之后,慕德说起自己曾经的情人,死于车祸的情人,说起离婚的丈夫,说起命运,说起背叛,似乎已经在道德意义上面临了巨大的矛盾。而作为路易斯来说,他曾经是旁观者,但是当从沙发走向那张床,当从裹着毯子入睡到终于抱住了慕德,似乎一切已经发生了改变。

也是慕德抱住了他,终于他跳起来,像是一种突然之间的拒绝,而当慕德起床,路易斯再次去拥抱的时候,慕德说的一句话是:“我喜欢了解自己需求的人。”这个慕德家的一夜在这样一种选择和不选择、道德和不道德之间迎来了天亮,而在之后一起去滑雪的过程中,无论是路易斯拥抱慕德,还是在她脸上用冷冷的嘴唇亲吻,都像是对于“我喜欢了解自己需求的人”的一种否定,即使在回来一起做饭的过程中,慕德也告诉他自己要离开这里,因为前夫帮她找到了另外的工作,那时路易斯问过她,“如果我娶你呢?”慕德的回答是:“你该结婚,和那个金发女孩,那个天主教徒,而我不是你想要的。”

自然,这是一种告别式的24小时,而对于路易斯来说,则是继续了和信仰、和道德、和结婚有关的另一个24小时。他在路边又看见了女孩弗朗索瓦丝,他把认识她看成是一种对于原则的实践,之后再谈话之后他们有了一次约定。而在那天晚上,再次遇见弗朗索瓦丝的路易斯,用车把她送回了在偏僻乡村的房间里,因为汽车在雪道上被卡,所以他暂留在弗朗索瓦丝的房间里。这是新的24小时,他和她的对话显得简短,他说自己运气一直很好,他追求她被弗朗索瓦丝认为是原则超过爱情,但是弗朗索瓦丝却告诉他,自己不相信命运,她相信的是选择,自由选择,“即使上帝,也会让我们选择。”这个夜晚没有发生慕德家的诱惑和拒绝,只有加浓的茶叶,只有泡7分钟的茶水,只有找不到火柴的尴尬,只有一本叫《关于无神论的争论》的书。

天亮之后的第二天,是星期天,路易斯和弗朗索瓦丝去了教堂,在牧师说到对上帝忠诚的时候,似乎两人都低下了头,像是要说点什么。终于在飘雪的山上,当路易斯抱住对她说爱她要和她结婚的时候,弗朗索瓦丝却推开了他,并且告诉他感情是不骗人的,因为她曾经爱过一个人,一个结婚的男人,虽然现在已经离开不再往来,但是这样一种过去对于路易斯来说,一定是出乎意料的,甚至是颠覆式的。“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谈论这件事了。”弗朗索瓦丝最后和露易丝这样说。

但是在五年之后,路易斯和弗朗索瓦丝却早已经是夫妻了,而且有了一个男孩,当他们在沙滩边遇到也已经再婚的慕德的时候,一开始分明是一种尴尬,“原来是她。”慕德这样说。仿佛这是一个没有走出过去的“她”,仿佛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她”,的确,她是路易斯的妻子,却也是自己曾经丈夫的情人,也就是说,她在某种意义上是道德上犯过错的人,那么在五年之后,在路易斯的世界里,这种道德行为是不是应该在信仰、婚姻中被遗忘?而对于路易斯来说,当确定的弗朗索瓦丝和他,走向了一种确定的婚姻,那无非是信仰的力量对于道德的弱化和提升,就像他曾经对弗朗索瓦丝说过的那样:“在遇到你之前,我和一个女人睡在了一起。”这是一种忠诚式的坦白,也是一种信仰的救赎——睡在一起,即使没有那种关系发生,却也是内心有过一种诱惑,而弗朗索瓦丝的过去何尝不是“睡在一起”,但是当内心有忠诚的信仰,“那只不过是最后的浪漫史。”仅此,便是一种信仰和爱共存的生活,便是一种自由选择。

所以在沙滩上,索朗索瓦斯在玩弄了沙子玩弄了戒指之后,说了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以前是24小时前的“花花公子”一般的过去,很久以前是大雪天裹着毛毯睡在一起的过去,很久以前是信仰和人性错开的过去,而现在,金发,天主教,婚姻,都在一起的时候,信仰、道德、命运都不曾分离的时候,选择是对于上帝的选择,爱是对于上帝的爱,或者,对于上帝的选择也是对于自己的选择,对于上帝的爱也是对于自己的爱——三个人跑向大海,是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动作,也是必然和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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