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11 《否决之手》:我呼唤那个能回应我的人
如何回应?是有人回应无人?是现在回应过去?是现实回应传说?还是在三万年后的街路上回应着三万年前的一个手势?还是在经过的城市里那个被命名的我回应尖叫着说出“我爱你”的你?
回应总是一种互动,空间的互动,时间的互动,生命的互动,以及爱情的互动。把时间和空间都推向无限远,把生命和爱情都推向没有终结的永远,那里是否会必然听见呼唤,那里是否会一定有着回应?三万年,是谁定义了时间的宽度?大海,是谁制造了无限的广度?一只手,是一个符号,是一种象征,它是时间的起点,它是回应的开始。“我们称之为否决之手,发现于马格达雷尼斯洞穴上。”那是西太平洋的一个岛屿?在大海之上,岛屿是孤立的,就像三万年的时间也是孤立的,一只手,躺在岩石上,它也注定是孤立的。
甚至在大海之前,三万年前或许就是陆地,在岛屿没有成为岛屿之前,手却成为了“否决之手”,而一只手只属于一个人,一个孤独的男人,一个单数的男人,一个只有一只手的男人,他一个人在洞穴里,他一个人张开了手,他一个人在呼喊。为什么呼喊?呼喊是自己的尖叫?也是单数的,在从来没有回应的世界里,一只手,以及一个人,是黑色的,或者是蓝色的。黑色属于夜晚,蓝色属于大海,在三万年前的世界里,独自感受事物的广度。
| 导演: 玛格丽特·杜拉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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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决之手》电影海报 |
“我爱你,我想爱你,我爱任何尖叫的人。”这是谁在说话?那个被命名的“他”,还是那个在尖叫中说起的“你”?大海的阻隔,时间的阻隔,单数世界的阻隔,在三万年的隔绝中,如何被听见?如何实现呼应?“三万年前,那些手是黑色的,光线在海面上折射,白色的光线是欲望,而词语尚未被创造。”大海没有尽头,森林没有尽头,时间没有尽头,那一声呼喊真的会在三万年后的今天被听见?那些“我爱你”的词语真的会在三万年后的现在被创造?
“万物相击,我爱你胜过你爱我。”终于有了那一声回应,岛屿和岛屿相击,大海和大海相击,男人和男人相击,以及时间和时间相击,碰撞是一种回应,终于听到了“我爱你”之后再一声的“我爱你”——声音和声音相击,没有峭壁,没有恐惧,没有事物应有的广度,在三万年被改变的时间里,“我爱你胜过你爱我”是一种信仰。“我呼唤着,呼唤着那个能回应我的人,我呼唤着有一个名字的你,呼唤着有一个信仰的你,我以无限的爱来爱你。”像大海,像天空,像时间,无限而有限,有限而永远,在三万年的彼此中发现爱情的恒久存在。
但是,这是不是新的传说,是不是另一个寓言?三万年前的大海和岛屿在别处,三万年前“否决的手”在别处,三万年前的呼唤在别处,甚至三万年前的“我你爱”也在别处,在此时此地,却是另一种即将到来的黑色,是另一种无人的回应。巴黎的街,巴黎的夜,巴黎的车,巴黎的你和我,像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只有镜头在游走,没有人停下来,没有人回望过来,当然,更没有人回应。路被渐次打开,再向前的唯一方向里,根本没有遇见,根本没有相击,根本没有尖叫,黑的夜像曾经蓝色海,白的浪花一样,随时可能吞噬一切。
只有一个喃喃自语的你,不停地说着话,不停地游走,不停地在三万年之后成为单数的人。这是说话的杜拉斯?在喃喃自语中是否可以自我命名?但是在无人回应的巴黎,如何找到三万年前的那句“我爱你”?如何找到“我爱你胜于你爱我”的信仰?那些话就像这游走的车,朝着一个前行的方向,但始终不会遇见谁,街道是孤独的,城市是孤独的,夜晚是孤独的,甚至电影本身也是孤独的,这样一种孤独不是从三万年前的传说中走出,而是又回到了那个远古的寓言里,一个人,一个洞穴,一只手,一声没有回应的尖叫。
为什么叫“否决之手”?Les Mains négatives,无非是一个可以完成翻覆动作的手,正面和反面,向上和向下,不是呼应,它们永远被一只孤独的手隔开,朝向两个方向,抵达两个终点,就像三万年前和三万年后,就像传说和现实,就像洞穴和城市,就像大海和巴黎,于是在黑夜即将到来的时候,一只手握在方向盘里,靠近的是凯旋门,却终于在不断推进的过程中,走向了落幕的时刻,没有抵达,没有完成,没有相击,没有“我爱你”,只有一片比大海更深的黑,比时间更长的寂静。
否决之手,是否决自己,是否决想象,是否决存在只可能,是否决信仰之虚无,也是否决爱情的永恒意义,三万年前是一只手,三万年后也是一只手,因为,“所有的手都是同样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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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柏林之马》:不如以梦为马
顾后: 《国语》:君子能劳,后世有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