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13 《杀手阿一》:谁都无法杀死轮回的欲望

矮小的阿叔低头,看见了躺在地上那一摊鲜血里的垣原,抬头,看见了楼顶正向自己张望的小孩阿武,低处和高处,仿佛如幻觉一样出现在他眼前:在楼顶上的对决中,杀手阿一用脚上的刀明明砍中了垣原的额头,鲜血顺着那条刀痕流出来;在楼顶的悲伤、悔恨和愤怒中,杀手阿一用被抢打伤的脚杀死了阿武,但是,已经抵达的死亡之外,为什么坠落在楼底的垣原额头没有致死的刀伤?为什么目睹了父亲金子死亡又被阿一杀死的阿武又复活了?

看见死亡,看见复活,是因为仅仅通过阿叔的眼睛看见?看见是真的看见,还是另一种看不见?当这桩交易中最大的“坏人”垣原死去,对于阿叔来说却不是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种死如梦幻般发生,一种复活却在制造另一种恐怖,它在楼顶,它在高处,它如新的记忆改变了阿叔可能的计划,所有一切诡异就在于,阿叔却没有看见阿一,这个被他控制、受他蛊惑、为他杀人的阿一在看不见的世界里,不是消失,而是转变成另一双眼睛,“我不想再杀人了,我讨厌杀人。”这是阿一曾经在阿叔说出的话,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却眼里到处是懦弱的杀手,用一种否定的方式抗拒着无休止的杀人游戏,而现在,不见的阿一用最直接的方式行动着不杀人的理想,所以对于最后的死亡,关键的问题是:垣原并不是死于阿一之手,而阿武也根本没有被杀死。

而跌落在诡异世界里的阿叔,脸上第一次显出了恐惧,他丢下了手中的包,他呆滞地离开了血淋淋的现场,但是当不见的阿一真的消失,当阿武的眼神依然是愤怒,他最后陷入的是关于自己死亡的回轮——当那棵高大的树上,一根绳子吊在阿叔的脖子上,随风飘荡的世界里他再也看不见死亡,看不见交易,看不见阿一的刀,看不见阿武的眼神。一只乌鸦从他身边飞过,一群孩子从底下经过,摇摇晃晃的死亡里,是阿叔自己最后的选择,还是他也成为最终的牺牲品?

阿叔的死亡并不是最终的终结,那个回头而望的人是谁?转身的一瞬间,像是已经长大的阿武,但是却又像是阿一,而这仿佛是关于杀手成长新的起点,阿一的父母被杀害后,他在阿叔的手里变成了杀手,而阿武也亲眼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金子死在阿一的手里,那么在失去了最亲的人之后,一个人的愤怒会变成血腥的报复,会转身而变成了残酷的杀人狂——在楼顶上,他就是对着被父亲打伤了腿的阿一不停地脚踢,被杀而成为杀人者,这或者就是阿叔灌输给阿一的哲理,而当阿武用愤怒的眼神望见了阿叔,这一个哲理自动又变成了新的复仇,而阿叔死去的时候,那只飞过的乌鸦完全就是阿武的符号,他亲自喂食乌鸦,也被乌鸦啄伤了手,从死亡面前飞过,飞向高处,如果不是他杀死了阿叔,那也代表着复仇的种子已经像乌鸦一样成长起来。

一种循环,循环之开始,是死亡,循环之结束,也是死亡。金子死了,垣原死了,阿叔死了,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死去,而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不一定是痛苦,不一定是折磨,在一个没有终点的循环中,死亡或许是自己的一种选择,就像垣原在看见了骨头被捏碎的高山死在门口的时候,对着警察二郎说的那样:“不,我害怕的是自己,充满了期待,满怀期待与不安,已经很多年没有试过这种感觉了,曾今试过几次这种感觉,但每次总叫我大失所望,从未有人试过,叫我从心底绝望悲鸣惨叫。”他渴望遇到杀手阿一,他渴望在最强大的敌人面前被杀死,这是一种变态的欲望,作为黑社会组织安生组的最得力成员,垣原一直有着最强烈的受虐狂,虽然当老大安生失踪之后,他为了找到老大的消息,不惜通过最残酷的手段来折磨那些“知情者”:他用滚烫的油浇在被钩子吊着的铃木身上,热油发出煎烤的声音,铃木发出惨烈的叫声,他却感受到兴奋;当他在追杀阿龙的时候,阿龙用拳头寻找一条出路,一拳过来却被他含在嘴里,他对阿龙说的那句话是:“你的暴力里面根本没有感情。”当他和两个警察抓住妓女妙妙的时候,用残忍的方法割掉了她的乳头,还用长长的针刺进皮条客阿龙的脸上,他却感到刺激……

但是施虐是为了更好体验受虐的感觉,他就是在无力的时候,让自己吊在链条上,然后叫嘉伦对他拳打脚踢;当他对铃木私自用刑而得罪了船鬼组的时候,用割舌的方式来赎罪,一把刀横过来,然后伸出舌头,锋利的刀慢慢切过去,血顺着刀刃留下来,而完整的舌头只留下了一半。嘴角被钢刺的痕迹就是垣原受虐的符号,而不惜一切代价追寻老大安生失踪的线索,对于他来说,不是一种显示忠心,而是在安生身上,他能得到最大的受虐享受,就像嘉伦对他施虐的过程中,感到失望的他说:“老大比你好多了,你根本不行。”也正是由于无法享受受虐的快感,他成为了最暴力的施虐者,在别人的痛苦中感受刺激;而他寻找杀手阿一,也是为了满足这一种欲望。在楼顶上,当阿一被金子打伤了腿,在那里痛哭的时候,失望的垣原竟然扶起了阿一:“你别闹了,你这样我怎么跟你玩?”当阿一依然躺在地上哭泣,他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钢针,然后毫不犹豫地从两边的耳朵里插进去,进入再进入,刺激再刺激,快乐更快乐,哭声没有了,喊声停歇了,当世界只剩下沉默的时候,他进入到了最忘我的境地,而那个在他面前飞起脚,从他额头上砍下去的阿一,或者就是他进入沉默的幻觉之后的欲望投射。

: 三池崇史
编剧: 山本英夫 / 佐藤佐吉
主演: 浅野忠信 / 大森南朋 / 冢本晋也 / 萨布 / 孙佳君 / 更多...
类型: 喜剧 / 动作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 粤语 / 英语 /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01-12-22(日本)
片长: 129分钟
又名: Ichi The Killer / Koroshiya 1

欲望投射产生了快感,但是当欲望的对象消失,又该如何构建?垣原的受虐欲望让他产生了幻觉,让他在死亡中达到高潮,而对于阿一来说,这种高潮同样来源于暴力,来源于出手杀人时的血性。当自己的父母被害,其实他是心理最脆弱的孩子,一直以来,阿一在阿叔面前从来不是杀手,他用毯子包裹起自己,他时常会哭泣,他的目光中满是懦弱,当他看见阿武被一群孩子欺负的时候,他也不敢出手相助,只是那个孩子步步紧逼,他才稍微用力,但是一完事他又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落荒而走。一方面他成为阿武眼中的一个英雄,而另一方面,他更加矛盾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阿叔却改造了阿一,从前是懦弱的阿一,从前是受伤的阿一,从前是能够帮助人的阿一,但是当阿一穿上那件黑色的特殊服装,他就变成了杀手,衣服后背那个醒目的“1”字是他的符号,他杀死了安生,在房间里留下满目的血污;他杀死了安生组的成员,屋子里最后只剩下残肢断腿以及浸在血水里的内脏,一张脸皮还顺着墙壁上的血污滑落下来。阿一是阿叔制造的阿一,“从小我开始扭曲他,给他安眠,植入记忆。”那时阿叔就是这样对嘉伦说起这个被改造成杀手的阿一,那个被植入的记忆里,阿一被几个男孩围攻,一个女孩前来解围,但是这群男孩却反而强奸了她,而阿一只能在旁边看着。看着,有时候变成无计可施的软弱,但是在阿叔的催眠作用下,阿一却产生了身体的反应,似乎强奸那个女孩的应该是自己,因为在暴力世界里,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奋,不管是占有还是进入,一种高潮油然产生。

《杀手阿一》电影海报

阿叔告诉他,那个女孩叫立花小姐,立花小姐成为阿一杀手记忆中最鲜亮的部分,从此他只要看见暴力,看见女人,看见处在暴力中的女人,就会有一种生理的快感,而这就让他具有了杀手的先天潜质,当那个男人进入妓女的房间,暴打她,强暴她,进入她,在喊声、哭声和呻吟中,站在窗外的阿一感受到了另一种快感,当他事后遇到这个肿着脸的妓女,他告诉她的是:“我帮你杀掉他。”那男子再一次暴打和强奸她的时候,阿一出现在了窗外,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杀手阿一了,他走了进来,飞起了那一只脚,从男人的头上踢下去,一条长长的刀痕从头上一直到脚上,男人说完“好功夫”,从头开始,那刀痕便裂了开来,于是,整个身体被活活劈成了两半。而面对在床上受伤的妓女,杀手阿一告诉她:“我会替他打你。”只有暴力,阿一才会兴奋,也只有暴力,他才会成为一个杀手,再次扬起脚,再次伸出刀,从妓女的脖子处划过,红色的血喷溅而出,妓女还没喊出声,整个人就倒在了那里。

杀死暴打妓女的男嫖客,那时候他是杀手阿一,但是杀死妓女的时候,他是一个有着欲望的男人,但是不管是杀手还是男人,对于阿一来说,所有的欲望都走向死亡,也只有在死亡中他才能满足欲望。所以当阿一变成了阿叔制造的阿一,杀手也变成了阿叔的工具。但是当被植入的记忆以反记忆的方式出现的时候,对于阿一来说,却是一次找寻自我的开始。当阿叔告诉嘉伦,是自己催眠了阿一,嘉伦问阿叔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催眠我?”因为嘉伦也有一段被强奸的记忆,她的面前也有一个无计可施的男孩,当阿一被植入的记忆和嘉伦的记忆重合的时候,嘉伦的问题其实已经没有了意义,但是她为什么要去寻找阿一,要让自己变成在阿一面前的立花小姐?无非也是为了一种欲望,“他是不是吧变态中的变态?”她这样问阿叔。

她终于偶遇了阿一,那时的阿一走在路上,拎着袋子,小心地回家,这是懦弱的阿一,这是可爱的阿一,但是当嘉伦要把自己变成同一个记忆中的立花小姐的时候,她在寻求欲望满足的时候又变成了阿一欲望的对象,“我渴望被刀割,渴望被虐待,渴望被一片切开。”嘉伦告诉阿一自己就是立花小姐,“当时我想你来强奸我。我想成为你的女人。”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她拉下了他的裤子,终于,阿一被植入的记忆复活了,他看见了立花小姐的渴求目光,听到了被强奸的刺激声音,于是他变成了杀手阿一,“我会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伸出一只脚,亮出一把刀,嘉伦的一只脚便瞬间被切断,这时的嘉伦才意识到自己跌入了死亡的陷阱,但是她已经无路可逃,“我不是立花小姐。”话音刚落,她发现自己的脖子冷了一下,接着,便是一股热血冲了出来。

垣原因为想要满足受虐的欲望而施虐,嘉伦想要强奸的快感而成为立花小姐,而在杀手阿一面前,所有的欲望都抵不上他杀人的欲望,只有一把锋利的刀,只有一件特殊的衣服,只有一种刺激的眼神,杀手阿一便会出现在每个人制造了暴力的人面前,那么当阿一杀死了暴力的时候,他也成为另一种暴力,而这种欲望的满足让他也陷入了矛盾之中,正向他懦弱和血腥的矛盾一样,阿一是阿叔的一个牺牲品。但是阿一却有限回归到正常人的行列,他看见了被大孩子欺负的阿武,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这是他属于自己的记忆;当他被人毒打的时候,他被阿武的父亲金子所救,当金子请他吃面的时候,金子在他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金子曾经是个警察,却不小心丢了枪,于是被开除,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安生组的高山救助了他,让他加入了黑社会,而那天高山就是请他吃了面。

金子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而救助阿一,阿一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而帮助阿武,在金子、阿一和阿武的世界里,出现了暴力之外的善意,而当阿叔告诉阿一,金子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似乎要让这个欲望的暴力世界变成温存的爱世界,但是这种善良太脆弱了,这种爱太弱小,即使阿一对着阿叔叫喊“我不想杀人”,但是不杀人何来快感,何来欲望?而杀人之后呢?一样是伤害,一样是痛苦。在天台上,当阿一面对垣原的时候,金子赶来,他拔出了枪对准了阿一,阿一哭喊着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金子依然是安生组的成员,一把枪依然杀死了脆弱的希望,所以当自己的大腿被一枪击中,愤怒的阿一最终还是成为了杀手阿一,而不是弟弟阿一,他杀死了金子,而在这死亡的现场里,阿武却站在后面,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死在杀刀下,而这个杀死自己父亲的人却是自己最崇拜的大哥哥。

那一刻,对于阿武来说,是一种希望的彻底覆灭,在暴力不绝的世界里,他或许从阿一身上看见了未来的自己,用脚狠命踢着阿一,是他愤怒的表达,也是他开始转身为下一个阿一的开始。于是阿一转身扑向垣原,垣原用针刺伤自己,以及最后坠落死去,都只不过是阿武看见的另一种现实,他看见这个循环的暴力世界,就是让他成为了另一种暴力——当阿叔吊死在高高的树上,当杀手阿一从此不见,当那只乌鸦飞过,新的杀手阿一其实就已经出现了,暴力的循环,欲望的循环,其实谁也无法扼杀,而这正是最大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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