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0 《百万美元酒店》:他们的梦想只为觉醒

微明的天空下,清晨的城市中,寂静的百万美元酒店里,他们应该都快要醒来了。可是,在醒来之前,总是隔着一两个梦,梦里有抒情的布鲁斯音乐响起:“他们是理想主义者,我是海象。”梦里有涂抹着沥青的画,那厚重的颜料遮蔽了丰富而怪异的幻想;梦里也有一本打开的书,书里写着一个关于被刮了毛的小河狸从窗口扔下去的故事……梦就像一个囚禁人的房间,打开门却关上了窗,打开了窗却关上了门,于是,只有一个出口的梦,终是有一个寓言缓缓拉开了帷幕:“鱼儿从门里进来,又从窗口出去,鱼儿死在了卧室里……”

没有水,一条鱼儿,两条鱼儿,更多的鱼儿,以及所有的鱼儿,都会在即将醒来的那一刻,死在卧室里,死在梦境中,死在百万美元酒店的每一个孤独而怪异的房间里。但是当世界需要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死去的不是找不到出口的鱼儿,不是没有水的鱼儿,高处的楼顶上,当俯视整个世界的伊兹丢掉了钥匙,就是放弃了传媒大亨的父亲留给他的财产,就是去除了身上富贵的印记,他凝聚力气,他快速奔跑,然后在只有听见风声的速度中,感受最后下坠的快感。

扑向大地是一种行为艺术?制造死亡是为了唤醒自己?从楼顶到街道,只有短短的几秒钟,那一刻他听说了每一个房间可能发生的故事,看见了每一个窗口可能亮起或者熄灭的灯,听到了抒情或者不抒情的音乐,“她有美好的灵魂,她向我展示希望……”最后的她是死亡之前最后的臆想,然后是真实的撞击,然后是重重坠落的身体,然后是染红了街道的鲜血,然后是悬疑于梦醒来刹那间的案件。可是,死去的真的是伊兹?为什么一个有着百万富翁父亲的孩子,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成为第一条死在梦里的鱼儿?那个她在哪里出现又在哪里消失?

“它发生了,在我跳楼后,感到生活是完美的,比任何事,比任何人都美好。因为它是真实的……生活中充满了魔术、机遇和电视……”接近和实践一种死,是在逃避那囚禁梦境的房间,还是在未醒的幻觉里抵达完美?但是,当天终于亮了之后,死亡就真的变成了魔术、机遇和电视——比梦境更真实的存在。真实的时间是“两个星期前”,真实的地方是居住着各色边缘人的百万美元酒店,真实的死者是伊兹,当一切开始走向梦醒之后的真实时,其实这个梦才真正开始。

: 维姆·文德斯
编剧: 博诺 / Nicholas Klein
主演: 米拉·乔沃维奇 / 杰瑞米·戴维斯 / 梅尔·吉布森 / 吉米·斯密茨 / 彼得·斯特曼 / 更多...
类型: 剧情 / 悬疑 / 惊悚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 英国 /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00-02-10
片长: 122 分钟
又名: 百万美元旅馆 / 地痞酒店谋杀案

传媒大亨高德斯基的儿子,伊兹的身份就像这醒来的早晨一样,大白于天下,这是财富的象征,这是富有的家族,但是当身份没有了悬念,那个梦境里的女孩,那些被沥青涂抹的绘画,那种奔跑着走向死亡的冲动,又隐含着什么?一个富有的大亨儿子,为什么会和那些三教九流的边缘人生活在百万美元酒店?一个犹太人,怎么可能会以自杀的方式扑向大地?“我们没有自杀一说。”当高德斯基面对来自华盛顿的FBI调查员斯基纳这样说,而这种否定自杀的说法就是把死亡变成了谋杀,所以对于斯基纳来说,最关键的问题是:谁杀死了伊兹。

终于从两星期前的一天开始,梦境被取代了,那些魔术、机遇和电视开始进入百万美元酒店,6频道的记者开始直播这幢早已被城市忽视的酒店,镜头开始对准这群被时代忽视的人群——当所有人在镜头前叙说关于伊兹的一切,他们成为了电视里的人,而那个四方的画面就像是另一个囚禁的房间,关上了出口。而这仿佛就成为一种隐喻,高德斯基是传媒大亨,控制着城市的电视节目和舆论,但是他却无力解开关于伊兹的死亡之谜,或者他将破案的任务交给斯基纳,就是用另一种传媒的力量,用魔术、机遇和电视,把真相囚禁起来,他对斯基纳说的那句话是:“真相就是大多数人想买的解释,我的对手也想买。”

儿子之死,一定不是自杀,一定需要解释,甚至一定可以在百万美元酒店的住客中找到嫌疑犯,梦境被逻辑侵占了,而斯基纳走进百万美元酒店,也从来没有把嫌疑犯圈定在这群人之外,“我是替政府做事。”这是他向所有人表达的身份,替政府做事,甚至会超越那个用四方的镜头囚禁每一个人的电视,这是一种为所欲为的欲望,一种掌控他们生活的权力,但是当那个称为“海象”的迪克西自顾自弹着吉他,对他说:“我曾经是披头士乐队的成员,有人想要杀我。”当印第安人杰罗尼莫在房间里发出叫声而拒绝提供线索,当薇薇安说:“伊兹和我订过婚。”当黑人老头说:“我曾经把单人床让给伊兹,他和那个女人一起过夜。”甚至当年老的杰西卡说伊兹曾在他那里买了毒品,一切的线索其实都指向伊兹自身的堕落,那么这个现实和他自杀的假说,不是一样会成为高德斯基不愿接受的真相?

《百万美元酒店》电影海报

或者说,当百万美元酒店变成“颓废者的聚会场所”,伊兹何以能逃脱颓废的命运?何以不会在梦境中和迪克西一样看到“有人想杀我”的幻觉?何以不会在已醒未醒的清晨选择自杀?但是不论是高德斯基还是斯基纳,却都需要一种真相,一种可以解释的真相,一种不是自杀的真相。于是,斯基纳拿着枪开始威胁他们:“在没有找到嫌疑犯之前,谁也不准离开大厅。”当听说“他们害怕厕所更甚于害怕你”的时候,他还破坏了酒店的排水系统,让下水道里的水从管道里流向楼道,仿佛每个人都在面对破败的厕所;他也诱惑每个人,他对汤汤说:“只要你说出了谁,我就让爱洛依丝来你的房间。”在那个请汤汤吃早餐的饭店里,斯基纳一开始诬陷说是爱洛依丝杀了伊兹,当汤汤极力否认的时候,斯基纳又让他告诉自己到底是谁,“我不想回忆”是汤汤重复的话,当最后斯基纳把他按到在地上的时候,甚至让他用睁左眼或右眼的方式确定嫌疑犯,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汤汤只是睁开了一只眼睛,“好的,我知道了,嫌疑犯是杰罗尼莫。”

这就是查找真相的办法,但是当大家向着斯基纳叫喊“权力属于人民”“滚回华盛顿去”,无论是威胁还是利诱,其实都走向了终结,但是,在没有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伊兹的死,却变成了另一种可能,“连我也认为,自己最了解伊兹。”每个人都对着镜头说着和伊兹有关的一切,关于他的夜晚,他的毒品,他的绘画,当他们都成为电视人之后,伊兹的真相以另一种方式被虚构起来——而这或者正是这个充满魔力的生活最可怕的地方,因为它让人失去自我,失去信仰,失去真实。

对真相的虚构已经无孔不入,但是汤汤呢?这个被他们称为傻瓜的人,是不是对于还有伊兹有着另一种说法?还有爱洛依丝呢?这个被他们称作是“白痴荡妇”的女人,是不是被伊兹带向了那个不会醒来的梦境中?实际上,百万美元酒店是城市之外的颓废存在,而汤汤和爱洛依丝又是他们世界之外的存在,也就是说,百万没有酒店在被囚禁之后,他们反而也成为囚禁别人的人,关于道德,关于艺术,关于爱情,无不在他们的虚构中变成另一种堕落和颓废。

所以在被双重囚禁的世界里,他们需要一个出口,而这个出口就是两个人的爱情。“她是我生命中的爱情。”汤汤从一开始就把爱洛依丝放在自己的爱情世界里,只是爱洛依丝却总是离他很远,在楼道里,爱洛依丝拿着书,抽着烟,却对汤汤视而不见,“我不会死,我并不存在,我是虚构的。”自言自语的爱洛依丝,用“不会死”在否定着世俗的一切,一个被人说成是白痴荡妇的人,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寻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出口,她总是在那一间书店里,读着里面的句子,对自己说,也是对整个世界说。而当大家开始在电视上说着和伊兹有关的一切,爱洛依丝跪在镜头前,然后说了一句:“神圣的东西是无法议论的。”什么是神圣的东西?是那从高楼下坠发现完美生命意义的死亡?还是铺着沥青下面那些和艺术有关的绘画?或者是对于传媒、警察不合作的抵抗式勇气?

“爱情是永远不像其他的东西可以描述的。”当汤汤在爱洛依丝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也发现了神圣,这个“我的专长是制造混乱”的傻瓜,为什么在大家说着伊兹的线索时,自己躲在房间里爆发出对于出卖朋友的愤怒?为什么当爱洛依丝问他关于案件时,他会骂出一句:“操他妈的斯基纳”?为什么在两个人的时候,他会很深情地对她说:“我只是装傻。”装傻不是自我的逃避,当酒店成为双重的囚禁世界,装傻或许是另一种反抗,在别人嘲笑而自己清醒的时候,他反而自己找到了出口。

所以关于爱的神圣感一点一点进入到爱洛依丝的心里,尽管只是在黑暗的屋子里,在狭小的床上,在不顺畅的对话中,但是正如爱洛依丝所说:“神圣的东西是无法议论的。”但是当两个孤独的灵魂找到了唯一的出口,他们是不是也会变成死在卧室里的鱼儿?当爱洛依丝说起那个被侵犯死在垃圾堆里的女孩,仿佛就是一个囚禁着自己的梦,只是汤汤却不在意这一切,他大声喊道:“我得到了她。”他一直给爱洛依丝留着那个位置,留着那个出口,即使遭受过某种亵渎,即使身体被一次次摧残,但是“不会死”的爱洛依丝就成为世俗中不存在的人。她凑近他的脸,他给她红色的纸花,他拥抱着她,她亲吻着他。

可是那个关于被侵犯的女孩不是一个传说,它就是真相,“她光着脚,穿着紧身衣,她什么也不是,我操了她,可是她什么也不是……”在那个楼顶上,对汤汤说这句话的是伊兹,那时是在微明的天空下,那时是在清晨的城市中,那时是在寂静的百万美元酒店里,那时的他们应该都快要醒来了,可是真正醒来的只有汤汤,“我试着去伤害你,你不能爱上她。”好朋友伊兹在汤汤面前一句一句地说出来,而后在天地旋转的清晨,向后扬起身子的伊兹终于从屋顶上倒下,而汤汤,他凝聚力气,他快速奔跑,然后在只有听见风声的速度中,感受最后下坠的快感。

伊兹死了,还是汤汤死了?在楼顶上是一种真相,还是一种幻想?实际上,伊兹和汤汤无非是分裂的自我,一种是世俗道德下被囚禁的自己,一种是超脱于现实的另一个自己,一个是伤害自己而去爱爱洛依丝的自己,一个是爱着爱洛依丝却被否定的力量推下去的自己,但是不管是被推下去死去,还是奔跑着制造死亡,对于汤汤来说,都找到了那个像鱼儿一样可以游出去的出口,而那才是真正属于自我的出口,“伊兹的死是伟大的,他给了每个人新生。”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如高德斯基一样掌控权力的人,照见了百万美元酒店里的颓废群像,照见了不可以描述的爱情,照见了“请叫我汤姆”的汤汤,甚至照见了为政府做事而终于悔悟的斯基纳——他在那个爱着他的玛雅电话之后,对高德斯基说的一句话是:“你的家族有幻想症。”

一种死推开了那个出口,“他们的梦想只为觉醒”,所以在最后下坠的过程中,汤汤一定看到了爱情真正的模样:“爱不像树,不像海,不像其他一起神秘事物般可以被描绘。她是我们观看的双眼,她是圣者内心的罪恶,她是黑暗最深处的光明……”双眼永远有爱洛依丝在黑暗中发出的光芒,“她来了就像我设想的一样,可你身处其中的时候去不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靠近爱洛依丝,我做到了,在期间我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虽然只有那么一会儿!”一瞬间存在于幻觉中,存在于虚构中,存在于死后醒来的真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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