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18 《失乐园》:永恒之死亡是一个复乐园

红色的酒从他的嘴里缓缓流入她的口中,饥渴的舌头从他的嘴里缓缓伸进她的口中,这个世界是静谧的,只有门外的雪在那里飞舞;这个世界是安详的,再没有人会影响他们会指责他们;这个世界是纯正的,他的眼睛里只有她,她的内心里只有他——他们拥抱着,他们相吻着,赤裸的身体已不再需要语言,肉体相连,灵魂相融,他们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地在一起,那种永恒叫做:死亡。

“与你在一起死,我不害怕。”凛子这样对他说,“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我不后悔。”久木这样对她说。没有她那个不想离婚的丈夫和骂她是“荡妇”的妈妈,没有他那个向他提出离婚的妻子和希望他不要离开的女儿,但他们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当他们最后在爱的荣耀里走向死亡,这是不是一种被美化了的爱欲,是不是在道德之外真的需要对生命的澄清?当他们最后死去,报章上说他们牢牢地抱在一起难以分开,“这是一个奇迹。”溢美的声音里反倒没有了讨伐和质疑,甚至这样一种以牺牲的方式追求爱的永恒,变成了对于理性社会人性压抑的一种反抗。

是的,这个死亡为终结的故事被称为“失乐园”,其实完全是世俗意义下的一种解读,凛子说:“14岁时我开始穿丝袜。”久木说:“17岁时我整天不离电视。”凛子说:“25岁时我结婚。”久木说:“27岁时我剩下了女儿,由于太忙没去医院探望。”凛子说:“38岁的夏天我与你相遇,坠入了爱河。”久木说:“50岁时首次为一个女人倾心。”她说着自己经历的故事,他说着自己走过的人生,当这些往事以时间被串联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履历里都是和世俗有关的一切,无论是成长还是工作,无论是结婚还是女儿出生,他们都难以逃脱那些世俗的规则,但是在最后的时间里,他们却说到了真爱,遇见再也无法离开,便是为了一种永恒,一种和世俗无关的永恒,他告别了妻子和女儿,她离开了丈夫和母亲,就像是和自己最后的世俗生活告别,而那“永远在一起”的38岁和50岁就这样在死亡中走向了复乐园——失乐园是失去世俗生命的乐园,而复乐园是属于他们的天堂。

大约也只有不分开的死亡才是一种永恒,但是在活着的世界里,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又被什么束缚住了?如果单纯从他们走向婚姻世界的生活来看,似乎还没有走到必须挣脱的境地。凛子和丈夫晴彦在25岁时结婚,他们曾经或许也有爱,甚至当他们走过了10多年的婚姻生活,在凛子的继父去世的时候,晴彦也尽心帮助他们处理善后事宜,所以凛子的母亲这样对凛子说:“人生苦短,我与他在一起时我感到很安全,希望你也照顾好晴彦。”母亲说到让自己安全的是凛子的继父,这种安全感其实是凛子父亲丢下他们后的补偿。凛子的亲生父亲抛弃了家庭,本是一件让母女心生怨恨的事,但是凛子有一次告诉久木的时候,想起的不是父亲的绝情,而是自己坐在父亲背上时的美好记忆,“他的头上有一种发油的味道,背着我让我感到温暖。”没有怨恨反而是温暖,在某种程度上是凛子对父亲的理解,这种不从道德意义上的评价却也成为凛子自己的一种人生态度,“只能爱丈夫,否则是放荡,但是人的感情是会变的,逼迫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最终会害了他。”所以在母亲眼中是好丈夫的晴彦,却不是凛子的最爱,甚至当走过了那么多年,他们的生活变得机械,变得冷漠。当晴彦抱着凛子,用手解开他的那粒纽扣时,凛子却推开了他的手,然后扣上了扣子;当晴彦将她拉向床的时候,她却挣扎着坐起来——完全是一种拒绝,所以这样的婚姻对于凛子来说,的确已经走到了破裂的边缘。

: 森田芳光
编剧: 森永恭子 / 渡边淳一
主演: 役所广司 / 寺尾聪 / 黑木瞳 / 柴俊夫 / 星野知子 / 更多...
类型: 剧情 / 爱情 / 情色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1997-05-10(日本)
片长: 119分钟
又名: Shitsurakuen

而正是自己对父亲的理解,当自己爱上久木的时候,她也宽恕了自己,虽然她总是在久木面前说:“我们会有后果的。”甚至还问久木:“我会下地狱吗?”有担心有不安,也都是从世俗的道德意义上来评判自己,本来不爱丈夫她可以选择离婚,但是晴彦却告诉她:“我不会与你离婚,只要没有离婚,你就是我的妻子。”有名无实的婚姻,却还必须被关在里面,所以在另一个意义上加速了凛子投向久木的怀抱,甚至加速了追寻彻底解脱的永恒死亡。当她告诉母亲自己爱上了别人,母亲骂她是“荡妇”:“和你爸一样,生了你这个荡妇,你是受咒语出卖肉体。”一个耳光打在凛子脸上,而凛子却告诉母亲,当初父亲的决定也没有错,并且反问母亲:“我是荡妇?那所有女人都是荡妇。”

看上去隐忍,实际上内心有着对爱的强烈渴望,有着对于世俗的反抗,就像久木对她的评价一样:“你又正经,又淫荡,又认真……我就爱你这么亦正亦邪。”虽然说的是凛子对于感情的方式,却也是总结了这样一个女人的性格。而对于久木来说,世界的压抑并非全部来自家庭,妻子是瓷器绘图的设计者,她几乎整天在家里绘制图案,两个人的生活波澜不惊,但是在女儿“多照顾妈妈”的要求下,久木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压力来自于社会。身为出版社的编辑,他在策划历史系列图书,但对于他来说,工作还是比较清闲的。这是他目前的工作状态,这种清闲其实是对于世俗规则的否定,曾经他对于图书注重的是质量,但是却败在了讲究数量的编辑手里,所以他索性更多时间花在自己的生活里。

《失乐园》电影海报

久木的反面是同事水口,这个对读者数量在意的编辑总是希望能够得到升迁,但是忙于工作忙于业绩,最后却不幸患上了癌症,最后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当久木来到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变得很虚弱,躺在病床上很少谈及工作,而他告诉久木的是最近在读的诗歌,“难道没有爱能把杂草烧光?大地依然凋零……”实际上看到的是一种死亡,而生命中对抗死亡的似乎只有爱,爱是他人之爱,也是自我之爱。当水口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才看清生命的意义,似乎已经太晚了,而在久木的办公室里,那些同事呈现的是和水口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他们每天在聊天,喝茶,聚餐,却总是找不到生活的乐趣,无所事事或者是一生唯一的注解。

无聊的同事,拼命的同事,似乎就成为久木看待人生的两种参照系,而从这样的两极挣脱出来,久木需要的就是一段能注解生命意义的爱。那次在画展上,当久木的目光从画作上转移过来,却发现了那一袭的身影,这便成为唤醒久木的那个影子,他跟了出去,在外面狂风暴雨的时候打开了自己的伞,从此他们相识。外面世界的狂风暴雨或者就是世俗的一种隐喻,而他们就是在久久不能撑开的伞下寻找自己的安身之地。当一种欲望被点燃,当一种灵魂被激活,他们就再也无法挣脱出来,而外面的狂风暴雨依旧。一开始是躲避世人的目光,接个电话久木要离开办公室好远,出去约会总是对妻子撒谎,而在那个酒店里,当苦苦等待的久木终于透过猫眼看到了正走来的凛子,却不想打开门的时候,是服务人员——原来凛子发现服务人员后,躲到了另一个门后面,而等到服务人员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间的门。每次约会之后,凛子要坐地铁回家,“今晚送我回家?”凛子怯怯地问久木,但是久木还是没有送她回家,车门关上了,他们只能隔着玻璃挥手告别。

一种隔绝,一种躲避,一种压抑,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痛苦,只有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才体会到激情,体会到美好,体会到从肉体到灵魂的融合。而在道德、法律、舆论面前,他们终于还是走出了那一步:在地铁到站的时候,凛子依依不舍,但还是无奈地上车了,而当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久木终于跳了上去——跨出的一步就是不再隔阂,而是相拥在一起。所以当他们的事被晴彦发现并跟踪,甚至还写信到久木的公司,说他“勾引”、“逼迫”凛子,两个人的故事便完全走向了世俗的反面。

而其实,无论是凛子还是久木,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他们也是自私的,久木对于女儿、妻子的抛弃,凛子对于丈夫的绝情,并非自己都是受害者,但是他们很少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而两个人辞职、出走,甚至最后拥抱死亡,在死亡中完成对于生命的定义,就是一种爱的理想主义,甚至是唯美主义,久木在研究历史系列的时候,说到了阿部定的故事,他给这个故事的注解是:“为爱殉情。”——是一种纯净,是一种爱的极致表达。所以他们最后完成死亡的仪式就是从久木朋友的一部小说来的,“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两个人同时死去?”唯有药物。

于是最后走向永恒的的死亡旅程是这样的:他们将世俗世界放在了身后,共同坐上了一列火车,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他们细细品味了最喜爱的那道菜“水芹香鸭”,然后脱光了衣服,在只有身体的世界里,他们将掺入了毒药的红酒送进了对方的口中,然后相拥,紧紧地相拥,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们拥有着被自己命名的爱,没有害怕,没有痛苦,因为他们相信在死亡到来的时候他们不会再失去对方,相信在失乐园之后是一个永恒的复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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