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1-25 《孔子》：绯闻铺就乡愁路

我是不大敬重《阿凡达》的，一来那种虚空科幻看多了实在让人觉得现实生活是个陷阱，徒生几许悲观；二来本地2D已经下线，3D又无踪迹。如此，在《阿凡达》走了的寂寞中，只有《孔子》闪亮登场，以2500个拷贝的特大发行规模创下中国影史之最，在贺岁的舞台上砸出一个“史诗”的光环。

说实话，《孔子》预告片里过多的无厘头元素是让我走进影院的最大原因，“给个话啊”、“人字里包不包括我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这些吊足了胃口，我承认是导演胡玫的噱头营销，但是成功了，把孔子从圣人的神坛上拉下来，你就能看到一个十足活生生的孔子：父亲60岁野合而生孔子、高大威猛、喝酒不醉，如此，我算是一个八卦的观影者，就是想从这样的娱乐电影中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孔子，一个被绯闻劫持想象的圣人。在装疯卖傻、打打杀杀、跨种族恋爱为主打的贺岁档中，这也许是一部颠覆孔子圣人形象的商业片。但等真正看完电影之后，我才发现孔子的形象还是“高山仰止”，所以胡玫是“正经的，名声很好的女人”。

对孔子的不敬重仅是电影意义上的，如果我只想从电影中看到一个完美、成熟、宽容、具有大智慧，而且是不折不扣是中华文化最重要的精神象征符号的孔子，那我不如去读《论语》、《春秋》和《史记》。在后座噼噼啪啪剥食瓜子的噪杂声中，恢弘古朴的配音，高山宏宇的背景，感叹着世事变迁的老年孔子登场了，在思辨着伟大梦想与残酷时代之间的矛盾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仕途受阻依然不灭理想的实践者，因《春秋》而成败转头空的感慨，仿佛是胡玫在正格史诗电影和娱乐商业巨制之间进行突围的表白。

从50岁之后从政，到治理中都、夹谷盟会、堕三都失败、问道老子、被迫出走、流亡卫国、会见南子、陈蔡绝粮、齐鲁决战、归国，到最后老终，凡此故事虽有跌宕起伏，但还是中规中矩，这部宏大叙事的电影，至少完整地表达了中心思想，还拥有许多教育意义。我发现这是我迄今看过的电影中最无法批评的一部，两个小时下来，头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孔子的形象经过电影化处理，已经明显束缚了我的想象，我的失语显得很尴尬，一个活生生的孔子是不是颠覆了神，是不是重新塑造了我心目中那个道德领袖？

孔子是有远大抱负的，这种入仕的生活方式也参杂了更多的迂腐和高傲，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做过大官，搞过拆迁，玩过暧昧，还组过驴友团——而且在这些过程中，还有煌煌巨著传世。但最后的结局还是成了一丧家狗，在浓浓的乡愁中著述讲学以求安稳，玩政治的确是件冒险的事，自己不仅成了丧家全，最得意的弟子颜回也迂腐地救竹简而丧命，心有灵犀的南子也一箭穿心。

当然，“子见南子”的绯闻是被放大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我倒是钦佩导演胡玫的想象，就是这短短的一幕戏，让孔子彻底抛却了他的政治野心，在痛苦中抵达了一个思想者最可贵的高度，使他领悟了“从心所欲不逾矩”。

孔子见老子

南子

为政不顾一切的孔子遭受打击，《史记》记载，孔子三十多岁时曾问礼于老子，临别时老子赠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这是老子对孔子善意的提醒，也指出了孔子的一些毛病，就是讲话太尖锐，伤害了一些有地位的人，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危险。事实也是如此，但是孔子诀别家人一意孤行，出走周游列国还是为了他国能接受他的政治报复，顽固不化而又自作自受。这样的悲情却被“名声不好”的南子一语点破：“很多人知道你所遭受的苦难，却不知道你在苦难中所体悟到的境界”。

孔子泪流满面，南子的话其实就是老子对他教诲的阐述，“无为而无不为”，境界高了，也就什么都能舍弃了，满腔愤懑化为浓浓乡愁，回家其实就是抛弃道德高度后的回归，面对故乡的城楼，暮年的他长跪不起，老泪纵横，这泪里分明看到了南子的影子，确实看得人鼻子发酸。

千年孔子，圣人之道明明白白，圣人之言也清清楚楚，却唯独和南子的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都应该怪子路，圣人一生高大而光明的形象，因为子路的不满，“子见南子”就被强行塞进了《论语》。于是，孔子也就多了这人生唯一的疑似污点。也正因为这是圣人身上唯一的瑕疵，才使电影不致成为一部影像版的《论语》，也使千年之后还有人走进影院，磕嗑瓜子，卿卿我我，独享这21世纪的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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