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04《胖子与瘦子》:归还的自由也会成为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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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去除了诡异的黑屏,去除了声画分离的黑暗,当影像只在看见的影像世界里,黑暗或者也是影像本身——1961年,黑白、无对白的影像里,罗曼·波兰斯基从镜头后面走向画面中,他在跳舞,他在表演,他在自我设计的故事里成为影像的一部分,仿佛是一个隐喻,只有自身存在,才能阐释在世界之中的无力困境。

罗曼·波兰斯基是瘦子,无名,那坐在摇椅上的胖子,也是无名,无名者和无名者也没有对话,他们就在一个隔阂的世界里上演看得见的黑暗。就如体型本身所呈现的象征意义,胖子是主人,瘦子是仆人,但是从一开始,这种主仆之间的不平等关系是被隐藏的。在一间房子前,胖子坐在摇椅上,瘦子也坐在椅子上,胖子享受阳光,瘦子则享受音乐——一间房子,一片草地,两个人,似乎他们之间是一种平等关系,像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在同一片天空,同一轮日光下各自享受着生活——甚至,在镜头后的导演罗曼·波兰斯基还让在在镜头前的演员罗曼·波兰斯基拥有了一个被仰拍的机会,他在敲锣打鼓,在演奏着音乐,在向上的视角里,他是高大的,和他身后的广阔天地一样,属于一种自由的存在。

但这是一种错觉,或者是一种戏谑,当胖子擦去脸上的汗,蒙住自己的耳朵,这一对当下环境的厌恶使得这种互不干涉的平等关系破解了,由此开始了不平等的主仆关系:胖子要来了手瘦子的鼓,自己毫无乐感地敲击着;瘦子没有阻拦,而是随着混乱的节奏开始翩翩起舞,而且和明显是在胖子面前舞蹈,是为了讨好胖子;之后,对于胖子的每一种需求,瘦子都开始满足:他拿出了特殊的羽毛扇,为胖子扇风,端来凉水,为胖子洗脚,拿来猎枪,让胖子朝着天空的鸟射击;之后还为胖子擦鞋,为胖子煮禽鸟,给他递烟,帮他排尿,还一边拉小提前一边用脚摇椅子,而至始至终,胖子没有起身,他居住在自己的休闲王国里,像一个王者,享受瘦子的各种服务。

导演: 罗曼·波兰斯基
编剧: 罗曼·波兰斯基
主演: André Katelbach / 罗曼·波兰斯基
类型: 喜剧 / 短片 / 音乐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61
片长: 15 分钟

主仆关系已经很明显了。瘦子似乎对于这样一种存在关系并不抵抗,他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和他瘦弱的身子、破败的衣服一样,成为贫穷的符号。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罗曼·波兰斯基却隐秘地传递出瘦子内心的渴望,在为胖子煮食鸟禽的时候,他趴在窗口透过玻璃看见了远方,那里有城市,有高耸的埃菲尔铁塔——远处,是一种现实之外的存在,是这一种主仆关系之外的存在,虽然隔着透明的玻璃,但是他的心已经开始放飞,他渴望随着目光游走其中。

窗外的远方,对于瘦子来说,是一种希望所在,它是被想象的自由。但是瘦子只是看,之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是敲锣打鼓,还是擦鞋打扇,还是点烟摇椅,但是在这个重复的过程中,有一点开始渐渐改变:他的目光开始有意转向那个遥远的存在,正是在一种希望的引领下,他开始逃离——趁着胖子入睡的时候,他偷偷地越过了边界。但是胖子醒来了,他把瘦子又抓了回来,但是这一次,胖子采取了防止他离开的办法:讲他的脚用铁链铐起来,并且和那一只羊拴在一起。

这是升级的奴役,如果先前存在主仆关系,只是形式上的统治和被统治,而当铁链束缚住了他的脚,就变成了一种实质意义的奴役。但是在这一种升级的奴役现实里,瘦子还是一如既往为胖子服务,还是敲锣打鼓,还是擦鞋打扇,还是点烟摇椅。但是他的脚和山羊拴在一起,所有的行动都开始变形,他摔倒,他爬起,水倒了,再盛。即使如此,瘦子依然做好每一件事。但是对于远方的存在,瘦子内心的希望却并没有因此被浇灭,他还是趁机爬在窗口,还是在胖子入睡的时候想着逃离。

《胖子与瘦子》电影片头

对自由的渴望一直存在,这也许是他作为一个被奴役的人保留的永久希望,尽管他知道自己无法逃离现实,无法拥抱远方,但是只要有这样一个希望在,也总是让人不至于颓败的。于是他有了第三次的逃离:趁着胖子入睡,和那头山羊一起走向远方的方向。但是胖子还是醒了,而在这次阻拦中,奴役开始发生深刻的变革:胖子没有以暴力的方式让瘦子回来,而是打开了脚上铁链的锁,当山羊的负累离去,瘦子其实又回到了此前不被束缚的状态。这看起来应该是一种回归:瘦子回到胖子身边,继续为他服务,继续做自己的事,继续爬在窗口看远方。但是,正是胖子意外地打开了锁,所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瘦子跪下来,然后亲吻了胖子的脚。

回到原先的状态变成了感恩戴德,正是这种像是被赐予的自由,使得瘦子自我的存在状态发生了改变,他是一个被奴役的人,但是却认同了这种奴役,甚至还感恩于这种奴役:胖子是主人,是真正的主人,因为他给了自己被奴役之后的自由。原先不被铁链束缚的奴役是奴役,原先被铁链束缚的奴役也是奴役,但是当铁链被解开,那种性质完全没有改变的命运却被赋予了自由的概念——在奴役中争取自由变成了把奴役变成了假想的自由。

其实根本没有自由,但是丧失自由之后的奴役在瘦子看来是一种自由,这是一个悖论,而在这个悖论里,瘦子终于不再想着离开,不在镶着爬在窗口,不再眺望远方,自由就是此时此刻,就是安心服务,就是不被铁链束缚。曾经的自由是一种希望,现在的自由是一种驯服,所以瘦子会制造出那些话,会插在胖子的周围,用一种人为的方式编织生活的美好,而即使胖子入睡,瘦子也再不会想要离开,再不会保留对远方的希望。

戏谑和反讽,远方已经不存在了,希望已经被自己扼杀了,坐在地上的瘦子和胖子一样,面对同一间房,同一片天,同一块草地,以及看起来的平等关系——这个世界的悲哀在于,当你成为体制的一部分,当你习惯了这样生活,是你自己去除了那一颗渴望自由的心。就像罗曼·波兰斯基成为镜头前的瘦子,却忘了提升主体的最关键一个镜头:瘦子应该走向屋子,然后没有犹豫地遮蔽住那一扇窗,以最决绝的态度埋葬一切保留希望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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