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2《恐惧中的恐惧》:看见中的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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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中的恐惧”,是恐惧的二次方,当恐惧包含着恐惧,恐惧重叠着恐惧,当恐惧成为一种被束缚和束缚自我的囚笼,是什么制造了恐惧?那就是一双看见的眼睛,以及看见的看见制造的看见的“二次方”。

看见,总是因为被看见目标的存在,玛戈特无疑是这个被看见目标,她和丈夫库尔特住在一起,还有一个女儿碧芘,丈夫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即使玛戈特现在不上班,这三口之家应该也是和谐幸福的。但是玛戈特却又处在一种怪异的空间里,库尔特的母亲和妹妹就住在楼上,他们会不时来到家里,送些刚买的蔬菜,或者做好的食物,这似乎也是家庭温馨的象征。但是怪异之处,就在于玛戈特总是游离在他们之外:丈夫忙于工作,似乎对玛戈特疏于照顾,当她怀有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正是库尔特准备考试最关键的时期,所以不仅普通生活受到母亲和妹妹的照顾,而且在家里自己也经常不过问家事,尤其是对玛戈特的身体和精神,几乎不闻不问。玛戈特那次靠在他的大腿上,希望能给焦虑的她一丝安慰,但是库尔特似乎无动于衷,玛戈特感觉到腰不舒服,也是自己按摩着,当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反应,她说可能要生了,库尔特却说:“还有三周呢。”但玛戈特说碧芘就是早产的,于是自己打了医院的电话。

库尔特作为丈夫,对家庭事务几乎不问,其中一个关键因素是母亲和妹妹劳尔的存在,她们住在楼上,却影响着楼下的生活,而玛戈特作为唯一一个“外人”,更是看尽了他们的脸色:玛戈特说吃不下他们的饭餐,库尔特的母亲就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玛戈特去游泳池游泳,她来回运动为了让自己得到锻炼,但是不管是库尔特还是母亲,都认为她疯了,“你应该休息,而不是像疯子一样。”玛戈特给碧芘涂指甲油,被母亲看到,母亲指责她不该让孩子做这样的事,甚至说她会带坏孩子;玛戈特后来依靠安眠药和酒精来麻痹自己,又一次被劳尔看见,劳尔说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家里所有人;又一次碧芘在幼儿园摔伤了,额头出了血,被老师带回家,在门口按门铃却没有人开,因为玛戈特在里面戴着耳机听音乐,劳尔用了备用钥匙打开了门,看到玛戈特的样子,家人又充满了愤恨……

“你离我那么远,那么远。”好而丈夫睡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哭泣着说,生活在一起,却是那么远的距离,对于玛戈特来说,这个家没有温暖,每个人似乎都将她隔离在外,她的生活,她的习惯,她的想法,似乎都和这个家格格不入。但是最让她感觉到不安的是背后的那一双眼睛——当玛戈特出门,她总是能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法斯宾德用了窗口的视角,在一种俯视中,走出家门的玛戈特都在里面,背后的目光是谁?可能是母亲,可能是劳尔,当她的一切行动都被这一双眼睛所监视,何来自由?“她们都是巫婆,他们在监视着我……”玛戈特在库尔特面前这样说,她去看医生莫克,那双眼睛看着她从这幢楼出来从那幢楼进去;她在树下遇见了莫克医生,那双眼睛也是死盯着他们……当几乎处于崩溃的玛戈特割腕,但流出的血又让她感觉到害怕,于是赶去了莫克医生那里,当包扎好之后莫克将她送回,在路上遇到了正回来的库尔特,库尔特感谢莫克,但是在一旁的劳尔却提及了那次被看见的一幕:你那次从莫科医生的后门进去,到底干了什么?

不只是一双眼睛,不只是看见,是看见而成为罪状,是看见而要质问,看见本身就是对隐私的暴露,而质问甚至变成了揭露,在这样的现实里,玛戈特何处去寻找不被看见的空间。而其实对于玛戈特这个被看见的看见物来说,她不仅仅要面对窗户后面那一双眼睛,她几乎就处在无处不在的监控中——从楼上楼下的家到外出的街道,背后的目光没有消失,除了母亲,除了劳尔,还有那个叫鲍尔的男人,他总是露出空洞的表情,病态的目光,在玛戈特从幼儿园接碧芘回家时,鲍尔就出现在路边,那一种目光让玛戈特甚为不安;而鲍尔就住在玛戈特家的对面,这种面对的关系更是让看见变成了一种常态,当她走出家门,不仅会被楼上的母亲或劳尔看见,还会被对面的鲍尔看见,鲍尔的目光里隐含着更深的东西,他让玛戈特更为恐惧,甚至要将她吞噬。

导演: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编剧: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
主演: 玛吉特·卡斯滕森 / Ulrich Faulhaber / 布里吉特·米拉 / 伊尔姆·赫尔曼
制片国家/地区: 西德
上映日期: 1975-07-08
片长: 88分钟
又名: 畏惧与恐惧 / Fear of Fear

从家庭到社会,从女人到男人,从怀疑到吞噬,玛戈特就生活在目光世界里,就被囚禁在看见的现实中。但是在这一双双眼睛之外,看见中的看见更来自自己对自己的陌生化:家庭是陌生的,婚姻是陌生的,自己是陌生的。玛戈特总是用敏感的目光看见眼前的一切:当女儿碧芘要和她一起做蛋糕,玛戈特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个木质工具似乎随时可能砸向背离她的女儿;遇见鲍尔之后玛戈特想要碧芘这几天不去幼儿园,库尔特却提出了否定意见,当他正准备开始坐在那里的时候,玛戈特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在空气凝结的窒息空间里,仿佛她会拿着某一个器具狠狠砸向库尔特;但是更为诡异和可怕的是,随着玛戈特越来越敏感,她眼前的一切正在慢慢变形,波浪状的视觉呈现完全是一个变异的世界:她看躲在门后的碧芘是波浪形的存在,她看房间里的一切是波浪状的存在,她看镜中的自己是波浪状的存在——那是扭曲、流动的世界,它制造了某种异化,而这种扭曲和异化正是玛戈特对于生活的注解。

从怀有第二个孩子开始,玛戈特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快要疯了。”白天她陷入在无所事事的困境中,晚上她在辗转难眠中仿佛被黑夜吞噬,“你离我那么远,那么远。”就像是一种呼喊,所以在他人的目光中,在自我的注视中,被看见的世界完全变成了一种幻觉,而在这样一种充满恐惧的世界里,玛戈特并不是去求助人,而是去求助药物和酒精,她开始不停服用安定片,当药不小心洒在浴缸里,她又跑去找莫科医生,希望能给她配药,莫可却说自己不能擅自开药,否则要坐牢的;玛戈特回去之后发现喝酒能起到遗忘的目的,和药物对神经的麻醉一样,酒精也是一种让自己麻木地活着的东西;而她最后投身到莫克医生的怀里,从某种意义上不是性和爱的付出,而是从医生世界里找到治愈自己疾病的办法,莫克就像是药和酒精一样,能让她暂时遗忘恐惧,所以在第一次被莫克暧昧表白,第二次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并说:“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以及第三次割了手腕却找他包扎,三次其实都是玛戈特寻求慰藉以治愈自己的伤痛,就像她拿起刀片割破手腕一样,不是真正的自杀,而是让自己体验痛苦,让自己不再害怕。

《恐惧中的恐惧》电影海报

但至少在肉体上已经出轨,病态世界仿佛正在吞噬着玛戈特,在被看见和看见的双重世界里,玛戈特既成为他人的对象物,也成为自己的对象物,她被束缚在其中。在这个看见的看见“二次方”的现实中,也许消除恐惧也需要另一种看见:卡尔敲响了门,告诉她可以看一下窗外,玛戈特拉开窗帘,站在窗口的位置,以一种俯视的方式看见的是对面鲍尔的家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接着医护人员将鲍尔的尸体运了出来,曾经在暗处看着她的鲍尔自杀了:一种看见终于消失在玛戈特的看见中,于是这个自杀事件仿佛成为了玛戈特异化世界终结的某种标志,她可以在另一种看中收回目光;去医院做了催眠疗法,医生说她根本没有精神分裂,希望她能够学习和工作,于是玛戈特开始在家里打字,一种工作的感觉让她遗忘了抬头可能看见的波浪状的存在,当不看变形的世界,她的目光看见的是打印机上的字母,看见的是稿纸上的文字,一种看见终于出现在玛戈特的看见中。

看见消失才会有新的看见出现,新的看见出现才会让过去的看见遗忘,在“看见的看见”编织的某种游戏中,玛戈特似乎完成从看见的对象物到看见的主体的转变,但是用如此简单的方式解决了“恐惧中的恐惧”这个难题,似乎变成了一种人为的设定,而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法斯宾德制造的看见寓言:看见电影,看见电影里的恐惧,看见被看见的对象,以及看见波浪状的存在,当法斯宾德让观者体验了不同的看见,是不是意味着那一双眼睛真正属于的是观众?他们参与了这个看见的看见的故事,他们体验了恐惧中的恐惧,在代入了看见的世界里,影像里的故事正在现实中真实地发生着,每个人都发出了“你离我那么远,那么远”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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