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3《准风月谈》:又在围剿中更加生长起来了
现在的光天化日,熙来攘往,就是这黑暗的装饰,是人肉酱缸上的金盖,是鬼脸上的雪花膏。只有夜还算是诚实的。
——《夜颂》
夜是诚实的,因为夜是“造化所织的幽玄的天衣”,它覆盖一切人,使他们感觉到温暖,安心;夜是平等的,人们不知不觉脱去了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条条地裹在这无边际的黑絮似的大块里。”于是,爱夜的人是那些孤独者,有闲者,不能战斗者,怕光明者,还有摩登女郎——如果是在马路边的电灯下,虽然走得起劲,“鼻尖也闪烁着一点油汗”,仅仅是初学的时髦,如果实在明晃晃的照耀中,她会碰到“没落”的命运,只有在昏暗中,放缓开足的马力,吐一口气,享受沁人心脾的夜的凉风。于是,不管是孤独者、有闲者、不能战斗者、怕光明者,还是摩登女郎,“于是同时领受了夜所给与的恩惠。”
这夜的恩惠,也是“抹杀了一切文人学士们当光天化日之下”写在纸上的东西,它们是“超然,混然,恍然,勃然,粲然的文章”,抹杀之后夜里就只剩下乞讨、讨好、撒谎、骗人、吹牛和捣鬼的夜气,“形成一个灿烂的金色的光圈,像见于佛画上面似的,笼罩在学识不凡的头脑上。”当超然、混然、恍然、勃然、粲然的文章不见,夜似乎是一种逃避,仿佛是最黑暗的存在。但是真正的黑暗并不是在夜里,而是在高墙后面,在大厦中间,在深闺里,在黑狱中,在客室里,在秘密机关中,“依然弥漫着惊人的真的大黑暗。”而且夜结束之后的光天化日,也并非全是超然、混然、恍然、勃然、粲然的文章,而是“黑暗的装饰”,“是人肉酱缸上的金盖,是鬼脸上的雪花膏。”如此比较起来,夜算是诚实的。
这是《夜颂》,作者为“游光”——当鲁迅以“游光”为笔名,游入“只剩下乞怜,讨好,撒谎,骗人,吹牛,捣鬼的夜气”中,也游入“是人肉酱缸上的金盖,是鬼脸上的雪花膏”的光天化日中。颇具《野草》风味的《夜颂》,少了些隐喻,多了些对社会的讽刺,而这也是鲁迅“响应”《自由谈》编辑行文的倡议:民国二十五年五月二十五日,《自由谈》刊出启事,“吁请海内文豪,从兹多谈风月”,为什么要转向?如何转向?多谈风月,似乎就是莫谈国事,但鲁迅认为,这是一种误解,莫谈国事根本不可能,“漫谈国事”倒是可能,“只是要‘漫’,发出去的箭石,不要正中了有些人物的鼻梁,因为这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幌子。”而风月之谈也无非是安慰,“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似乎是风雅的,但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呢?“这不明明是一联古诗么?”
风月不来,国事依然,就如这夜一样,它是诚实的,也是黑暗的,就如这光天化日一样,它是光明的,却也是被装饰的。黑暗是不分夜和日的,风月和国事也无关自由,鲁迅只不过不再以鲁迅之名,而是生造了各种笔名,在六十多篇文章里谈风月和国事,“障住了编辑先生和检查老爷的眼睛”。比如用“丰之余”,写出了《推》,“上车,进门,买票,寄信,他推;出门,下车,避祸,逃难,他又推。”推得女人孩子踉踉跄跄,他又从活人身上他过去,跌死了,还从死尸上他过去,还用舌头舔舔自己的厚嘴唇——他是谁?推者,必是上等人,而推的就是下等人,而且是幼弱者;推之外,还有“踢”:踢者,有印度巡捕,安南巡捕,有白俄巡捕,他们也是上等人,而下等人自然是华人,被踢了而且还忍辱负重,“用一句滑稽化的话道:‘吃了一只外国火腿’,一笑了之。”踢之外呢,则有“撞”,先是像梁实秋所说的那样,穷人要往上爬,爬到富人的位置,奴隶要往上爬,爬到主人的位置,但是爬的人太多的,爬得上的却太少,于是发明了撞,“那些早已爬在上面的人们,就天天替你们制造撞的机会,叫你们化些小本钱,而豫约着你们名利双收的神仙生活。”于是爬了来撞,撞不着再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爬和撞也还不是终点,于是又有了“冲”,冲是最爽利的战法,一队汽车横冲直撞使敌人死在车轮下,冲也是最威武的行为,“机关一扳,风驰电掣,使对手想回避也来不及,多么英雄。”
从推到踢,从撞到冲,这是上等人对下等人实施的四部曲,四种动作循序渐进,但这也不是终点,“‘婴儿杀戮’算是一种罪恶,已经是过去的事,将乳儿抛上空中去,接以枪尖,不过看作一种玩把戏的日子,恐怕也就不远了罢。”最后的杀戮,似乎不远了,但是那些被推、被踢、被撞和被冲以及被杀戮者,并不会在这一系列动作中醒来,因为有人就是奴才,就有一副奴性,他们是“越客”笔下的“堕民”,“就是为了一点点犒赏,不但安于做奴才,而且还要做更广泛的奴才,还得出钱去买做奴才的权利,这是堕民以外的自由人所万想不到的罢。”他们是“丰之余”笔下的“二丑”,“他有点上等人模样,也懂些琴棋书画,也来得行令猜谜,但倚靠的是权门,凌蔑的是百姓,有谁被压迫了,他就来冷笑几声,畅快一下,有谁被陷害了,他又去吓唬一下,吆喝几声。”他是智识阶级,是帮闲,“世间只要有权门,一定有恶势力,有恶势力,就一定有二花脸,而且有二花脸艺术。”他们是“苇索”笔下“揩油”的人,“他们大抵是憎恶洋鬼子的,他们多是爱国主义者。然而他们也像洋鬼子一样,看不起中国人,棍棒和拳头和轻蔑的眼光,专注在中国人的身上。”
堕民、二丑、揩油的人、智识阶级、帮闲,组成了主人之下的奴才,而主人呢?主人是有着奇想的主人,他们发明了彩票,既可以救国又可以发财,国民党政府于一九三三年起发行的“航空公路建设奖券”,当时报纸宣传购买奖券是“既爱国,又获奖”,“游光”对此说要续编《龙文鞭影》,可以加上这四句:“狂赌救国,纵欲成仙,袖手杀敌,造谣买田。”主人也忙着“打醮”做法事,国民党政客戴季陶等在九一八事变后,拉拢当时的班禅喇嘛,以超荐天灾兵祸死去的鬼魂等名义,迭次发起“仁王护国法会”、“普利法会”等,诵经礼佛,“旅隼”讽刺说,在灾民不计其数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这样去“救魂灵”,事省功多,是“君子务其大者远者”;主人还把“礼”字挂在嘴边,认为现在是入于以礼治天下的时期了,于是责备民众对于纪念日的淡漠是错的,“苇索”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静静的等着别人的’多行不义,必自毙’,礼也。”主人有着奇想,主人忙着做法事,主人礼仪天下,主人是谁?主人上面还有主人,比如,租界里的住宅区,中等华人是主人,他们“吃食担,胡琴,麻将,留声机,垃圾桶,光着的身子和腿”,还有相宜的高等华人或无等洋人,他们拥有的世界是“宽大的马路,碧绿的树,淡色的窗幔,凉风,月光,然而也有狗子叫”;中等和上等华人之上,还有主人,比如在租界的路上走,穿制服的会用手枪指着你,“倘是白种,是不会指住的;黄种呢,如果被指的说是日本人,就放下手枪,请他走过去;独有文明最古的黄帝子孙,可就‘则不得免焉’了。”
主人之上有主人,当有更高的主人在,主人也便成了奴才,成了帮闲,“帮闲,在忙的时候就是帮忙,倘若主子忙于行凶作恶,那自然也就是帮凶。但他的帮法,是在血案中而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气的。”就像武士蚁所掠夺的幼虫和蛹,在盗窟里长大,毫不记得从前,是永远愚忠的奴隶,“每当武士蚁出去劫掠的时候,它还跟在一起,帮着搬运那些被侵略的同族的幼虫和蛹去了。”所以在奴隶看来,仗自然要打的,“要打掉制造打仗机器的蚁冢,打掉毒害小儿的药饵,打掉陷没将来的阴谋:这才是人的战士的任务。”幼虫和蛹是不记得先前被侵略的事情,最后成为了主人的帮凶,但是还有一些人,却成了“骸骨的迷恋”,专门记住了先前的事,什么八股文,什么篆字,什么填词,“信封也有自刻的印板了,新诗也写成方块了,除掉做新诗的嗜好之外,简直就如光绪初年的雅人一样,所不同者,缺少辫子和有时穿穿洋服而已。”在这些“骸骨的迷恋”中,“丰之余”说:“排满久已成功,五四早经过去,于是篆字,填词,《庄子》,《文选》,古式信封,方块新诗,现在是我们又有了新的企图,要以‘古雅’立足于天地之间了。”
古雅也是风雅,也是风月,但是这样一种“骸骨的迷恋”却不是解放,也不是自由,于是,在这《自由谈》中,文人和文人的论争和攻击又开始了。梁实秋在《论第三种人》中说鲁迅那次去北京师范大学做《再论“第三种人”》的演讲时,“既未穿皮鞋亦未赤脚,而登着一双帆布胶皮鞋”,在皮鞋和赤脚之间,他就是“第三种人”,于是“游光”在《谈蝙蝠》中说伊索寓言里的蝙蝠既不是兽类也不是鸟类,骑墙的他变得毫无立场,“大学教授梁实秋先生以为橡皮鞋是草鞋和皮鞋之间的东西,那知识也相仿,假使他生在希腊,位置是说不定会在伊索之下的,现在真可惜得很,生得太晚一点了。”曾今可用崔万秋的名字为自己的诗集《两颗星》作序,就是自己替别人给自己的东西作序,“桃椎”在《序的解放》中说:“因为自序难于吹牛,而别人来做,也不见得定规拍马,那自然只好解放解放,即自己替别人来给自己的东西作序,术语曰‘摘录来信’,真说得好像锦上添花。‘好评一束’还须附在后头,代序却一开卷就看见一大番颂扬,仿佛名角一登场,满场就大喝一声采,何等有趣。”章克标写了一本《文坛登龙术》,“要登文坛,须阔太太,遗产必需,官司莫怕。”“苇索”一方面指出“登龙术”之轻浮和无聊,“穷小子想爬上文坛去,有时虽然会侥幸,终究是很费力气的;做些随笔或茶话之类,或者也能够捞几文钱,但究竟随人俯仰。”另一方面讽刺邵洵美等人,邵娶清末大买办官僚、百万富豪盛宣怀之孙女为妻,曾出资自办书店和编印刊物,“所以倘欲登龙,也要乘龙,‘书中自有黄金屋’,早成古话,现在是’金中自有文学家’当令了。”穆木天质疑苏联弗里契原著、楼建南(适夷)翻译的《二十世纪之欧洲文学》中“Academie”指的是“法国翰林院”,于是发出感叹:“苏联虽称学艺发达之邦,但不会为帝国主义作家作选集罢?”“洛文”连发两篇《关于翻译》,回应了穆木天的质疑,青年怎么不能看“帝国主义者”的作品?知己知彼,“青年为了要看虎狼,赤手空拳的跑到深山里去固然是呆子,但因为虎狼可怕,连用铁栅围起来了的动物园里也不敢去,却也不能不说是一位可笑的愚人。”青年是被“有害的文学的铁栅”拦起来了,而拦起他们的则是所谓的批评家,同时,他指出,批评家要做的是,指出坏的,奖励好的,如果没有好的,“则较好的也可以”,但是穆木天只是指出了坏的译本,并非是批评家,“洛文”甚至举“烂苹果”的例子,“这苹果有着烂疤了,然而这几处没有烂,还可以吃得。这么一办,译品的好坏是明白了,而读者的损失也可以小一点。”批评家就是做“剜烂苹果的工作”,就像拾荒一样,很辛苦却很必要,因为对大家都是有益的。
烂苹果真的能吃?剜烂苹果真的对读者有益?或者说,铁栅被围起来是不是真的是批评者的问题?不能赤手空拳到深山里去,是缺乏了实践的知识,是缺少了对外的机会,似乎还是会在所谓的“古雅”中忘记了新的时代,《庄子》《文选》等“骸骨的迷恋”是不是也需要警惕?实际上在这段时间论战最多的也就是在《庄子》《文选》对于青年有无意义上,论战的双方是施蛰存和笔名为“丰之余”的鲁迅,《大晚报》要施蛰存给青年们推荐数目,施蛰存推荐了《庄子》《文选》,关于这样的推荐,施蛰存的意思是,“我总感觉到这些青年人的文章太拙直,字汇太少”,推荐这两本书是“可以参悟一点做文章的方法,同时也可以扩大一点字汇”——施蛰存也申明,不是希望青年们真的去做《庄子》《文选》一类的古文;同时,施蛰存认为,他希望文学青年“要有所借助于他上代的文学”,不管是新文学还是旧文学,它们之间是没有分界的,“倘若我们把一个人的文学修养比之为酒,那么我们可以这样说:酒瓶的新旧没有关系,但这酒必须是酿造出来的。”施蛰存的意思很明确,推荐两本书是为了让青年们学习古文改正文章拙直的毛病,更在于从文学中“酿造”出酒。
“丰之余”在《“感旧”以后(上)》认为,施蛰存说自己用瓶和酒来比“文学修养”是不对的,因为自己根本没有说过,“我是说有些新青年可以有旧思想,有些旧形式也可以藏新内容。”而且自己也不是“第三种人”;施蛰存因为青年的文章太拙直字汇太少而推荐这两本书,丰之余认为,“做了考官,以词取士,施先生是不以为然的,但一做教员和编辑,却以《庄子》与《文选》劝青年,我真不懂这中间有怎样的分界。”施蛰存在文章中还举例了鲁迅的文章,“像鲁迅先生那样的新文学家,似乎可以算是十足的新瓶了。但是他的酒呢?纯粹的白兰地吗?我就不能相信。没有经过古文学的修养,鲁迅先生的新文章决不会写到现在那样好。所以,我敢说:在鲁迅先生那样的瓶子里,也免不了有许多五加皮或绍兴老酒的成分。”于是丰之余说:“施先生还举出一个‘鲁迅先生’来,好像他承接了庄子的新道统,一切文章,都是读《庄子》与《文选》读出来的一般。‘我以为这也有点武断’的。他的文章中,诚然有许多字为《庄子》与《文选》中所有,例如‘之乎者也’之类,但这些字眼,想来别的书上也不见得没有罢。再说得露骨一点,则从这样的书里去找活字汇,简直是胡涂虫,恐怕施先生自己也未必。”
两个人的论证似乎越来越激烈,起先“丰之余”认为施蛰存的那篇文章里有“一大队遗少群的风气”,但并不指定是谁,“即使不是整个,也是那里的一肢一节,即使并不永远属于那一队,但有时是属于那一队的。”如果施蛰存认为这文是为他而作,是一种神经过敏,“我实在并没有这意思。”但是在《扑空》里,“丰之余”则认为施蛰存在回应他的文章里根本没有提看《庄子》和《文选》的坚实理由,也没有指出自己文章中间的错误,所以施蛰存只有“无端的诬赖,自己的猜测,撒娇,装傻”,由此明明白白地变成了“洋场恶少”——从“一大队遗少群的风气”的感觉到谩骂他是“洋场恶少”,完全从文章的批评变成了对个人的攻击,这是“丰之余”失分之所在,而施蛰存在之后的《突围》中明确表示,丰之余骂自己是洋场恶少,“切齿之声俨若可闻,我虽‘恶’,却也不敢再恶到以相当的恶声相报了。”他还表示,丰之余所谓“无端的诬赖,自己的猜测,撒娇,装傻”,是正好留给自己的“写照”。随后在《致黎烈文先生书(兼示丰之余先生)》的文章中,施蛰存表示,“看过几次的文字争,觉得每次总是愈争愈闹意气,而离本题愈远,甚至到后来有些参加者的动机都是可以怀疑的,我不想使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卷入漩涡,所以我不再说什么话了。”在某种程度上是要远离这种个人的攻击,因为只要有所回应,只要论战继续,就可能走偏,虽然此后施蛰存还有针对此次论争的一些文章,但基本上不纠缠于个别字句,不钻牛角尖了。
但是“丰之余”似乎还不肯罢休:鲁迅之后又以丰之余的名字发表了《答“兼示”》:“然而我的那篇《怀旧》是严肃的。我并非为要“多获群众”,也不是因为恨施先生没有推荐《华盖集》正续编及《伪自由书》;更不是别有“动机”,例如因为做学生时少得了分数,或投稿时被没收了稿子,现在就借此来报私怨。”以“元艮”为名发表了《反刍》一文,针对某些刊物以这次议论为由“嘲笑那些反对《文选》的人们”,而自己却做古文看古书,于是他喊道:“对不起,‘古书’又来了!”用“子明”的笔名发表了《难得糊涂》,再次引用施蛰存的话语:“文学呢?要用生涩字,用词藻,秾纤的作品,而且是新文学的作品,虽则他‘否认新文学和旧文学的分界’;而大众文学‘固然赞成’,‘但那是文学中的一个旁支’(施蛰存语)”“自然景物,个人情感,宫室建筑,……之类,还不妨从《文选》之类的书中去找来用。(施蛰存语)”“汉以后的词,秦以前的字,西方文化所带来的字和词,可以拼成功我们的光芒的新文学”(施蛰存语)”……在一系列引用之后,“子明”说:“人生却不在拼凑,而在创造,几千百万的活人在创造。可恨的是人生那么骚扰忙乱,使一些人‘不得其地以窜’,想要逃进字和词里去,以求‘庶免是非’,然而又不可得。真要写篆字刻图章了!”以“罗怃”为笔名发表《古书中寻活字汇》一文,又是针对施蛰存的《庄子》和《文选》,“古书中寻活字汇,是说得出,做不到的,他在那古书中,寻不出一个活字汇。”
施蛰存从一开始大约就知道“丰之余”就是鲁迅,而之后表明态度退出论争,也是一种“明白”,而鲁迅化名更多的人参与到与施蛰存的批评甚至攻击中,很明显,鲁迅所反对的是复古,讽刺的是“古书派”,“现在保护古书者是说反对古书的也在看古书,做文言”,但还是陷入到了个人的攻击中,在《后记》中,鲁迅直言,施蛰存和苏汶所谓的“第三种人”,“各自露出他本来的嘴脸来了”,但最后鲁迅还是停笔了,他说,“证明了我的笔墨,实在敌不过那些带着假面,从指挥刀下挺身而出的英雄。”而在后记中他辑录了不同笔名作者对他的抨击:“洲”在《杂感》中说:“我觉得她倒有些像鲁迅先生,一天到晚只是讽刺,只是冷嘲,只是不负责任的发一点杂感。当真你要问他究竟的主张,他又从来不给我们一个鲜明的回答。”“鸣春”在《文坛与擂台》中说:“鲁迅先生你先要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就是反对你的人,暗里总不敢否认你是中国顶出色的作家;既然你的言论,可以影响青年,那么你的言论就应该慎重。请你自己想想,在写《阿Q传》之后,有多少时间浪费在笔战上?而这种笔战,对一般青年发生了何种影响?”“陈代”在《略论告密》中说:“而在那些用这个那个笔名零星发表的文章,剪贴成集子的时候,作者便把这许多名字紧缩成一个,看来好像作者自己是他的最后的告密者。”在《略论放暗箭》中则说:“要自己先能放暗箭,然后才能骂人放。”而戚施在《钱基博之鲁迅论》中引用了钱基博对鲁迅的批评:“树人颓废,不适于奋斗。树人所著,只有过去回忆,而不知建设将来,只见小己愤慨,而不图福利民众,若而人者,彼其心目,何尝有民众耶!”
不同的笔名,或者也是如鲁迅一样,是同一个人,但是在这论争和攻击越来越严重的时候,鲁迅认为,这些纠纷“照见了时事”,“格局虽小,不也描出了或一形象了么?”骂人自然是小格局,攻击也是自身失态失分的表现,鲁迅对“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愤懑,也在围剿和反围剿中学会了生存,“因此更使我要保存我的杂感,而且它也因此更能够生存,虽然又因此更招人憎恶,但又在围剿中更加生长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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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半拍呼吸(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