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13《帕翁切洛》：肉身的秘密如何被打开
这几乎是一个落俗的故事，漂亮的吉娜达和小提琴手福斯卡因为一场电影而相遇，之后生情而发生了“一夜情”，正当福斯卡以为真正的爱情到来，发现背后却是一个计划：“你让她成为了一个女人。”就像那束鲜花一样，福斯卡眼睁睁看着吉娜达和另外的男人翩翩起舞，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棋子。
观影的安德烈·祖拉斯基第一部电影，27分钟的短片在情节上没有什么创意，但是祖拉斯基为什么要以这部电影作为电影生涯的入口？从吉娜达和福斯卡的“爱情”故事来看，基本上是以福斯卡的视角展开的，而这个视角本身就是一个闯入者的视角，对于那场所谓的爱情以及一夜情背后的阴谋，是一个进入并发现真相的过程。起初福斯卡在电影院里演奏小提琴，他看到了坐在包厢里的吉娜达，那时的吉娜达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当福斯卡看吉娜达的时候，吉娜达也在看他，于是四目对方，吉娜达充满爱意的目光对福斯卡来说充满而来诱惑。这是福斯卡进入的第一步，之后因为走神观众爆发出嘘声，福斯卡被剧院老板解雇，并被推进了剧院门口的水坑里，而此时吉娜达从剧院里出来，这时吉娜达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他是俄国特使，据特使介绍，吉娜达已经结婚，他们是来意大利罗马度假的。当特使给了福斯卡一把钱，无疑吉娜达的身份有了改变——她是一个富人的妻子，也拥有某种权力。
看起来，剧院里吉娜达的眼神在传递着一个信息：她喜欢福斯卡的小提琴，延伸出去，至少在福斯卡看来，她喜欢的是艺术，外加对自己的某种爱恋。于是在福斯卡的这种感觉里，他答应吉娜达的邀请去吉娜达的府邸演奏，而且吉娜达表达了想跟他学小提琴的想法。但是正当福斯卡打开马车的门，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男人，而他就是吉娜达的丈夫。在犹豫之后，福斯卡坐上了马车，丈夫在右，福斯卡在左，吉娜达在中间，这个微妙的位置似乎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两个男人，一个代表着婚姻，一个则代表着艺术，而福斯卡没有推辞至少在他看来，艺术是高于婚姻的。
但是福斯卡的这一行为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大胆，也许在艺术的明目下接近一个女性并不完全和道德抵触。而在吉娜达的府邸，众多官员在场，福斯卡演奏了小提琴曲，但是吉娜达的脸上并没有笑容，之后她主动走近福斯卡，并且让他手把手叫她，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在丈夫和官员的注目下，艺术生活开始了。之后福斯卡似乎越来越大胆，他和吉娜达两个人在众人面前起舞。但是之后吉娜达独舞的时候，福斯卡却被推到了旁边的桌边，吉娜达的丈夫正和人在玩扑克，福斯卡也开始玩起扑克，甚至还赢了很多钱，但是当他杂桌子底下捡东西时，发现了秘密：吉娜达的丈夫残疾，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 导演: 安德烈·祖拉斯基 |
这是福斯卡的发现，也为之后的情节埋下了伏笔。在福斯卡被赶出去的时候，吉娜达却邀请他上楼，于是他来到了吉娜达的卧室，之后吉娜达还主动脱去了衣服，和他发生了“一夜情”，“这是我的第一次。”她称赞福斯卡就像童话里的骑士。在这过程中，吉娜达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家里因为欠债无法还清，父母将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一个富有的男人，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契约，完全是一场交易，“现在我在他的手掌里。”吉娜达哀伤地说。当吉娜达对福斯卡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福斯卡似乎并不在意，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尤其是以她的丈夫无性为铺垫。但是这一夜情之后，福斯卡第二天离开时，仆人艾米莉亚诺告诉他这个秘密更完整的部分：吉娜达的家里欠了债，她嫁给了主人，他们签下的协议是：吉娜达为他生一个孩子，“她已经尝试过了，你让她成为了一个女人。”艾米莉亚诺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为他们祝福，而是要赶走福斯卡，福斯卡在“你撒谎”中愤然离去——而当福斯卡第二次拿着鲜花来找吉娜达的时候，吉娜达变得冷漠，她邀请另外的男人起舞，那束玫瑰也被弃置一旁。
以福斯卡的视角展开故事，他进入的过程中带着四目对方时的申深情，带着共舞时的快乐，带着一夜情时的刺激，当然也带着知道秘密之后的不相信，和最后真相显露之后的沮丧。在这个过程中，祖拉斯基也是中规中矩进行叙事，但是在其中还是显示了祖拉斯基营造氛围的功力，那时福斯卡和吉娜达在床上，传来了轮椅的声音，接着是门外亮起的光，之后是门的特写，它被转动，它被推开，之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把吉娜达称作“天使”，在吉娜达做出回答之后，门又被关上，门口的光影也消失了——这也是一个进入的过程，从门外的声音到光影的变化，再到门被打开，人始终没有出现在画面里，但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正在逼近，也正是在福斯卡的视角里，这种逼近传递出的是一种紧张，甚至一种焦虑：一个有丈夫的女人，公然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上床，当这种一夜情的门被打开，也许面临的是惩罚。
这个镜头的运用在某种程度上也在诠释着吉娜达复杂的角色定位。她因为家庭欠债而嫁给了富人，这本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所以她坦诚自己被丈夫掌握在手心里，但是这种掌握只是在婚姻关系里，她可以主动邀请福斯卡来家里，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上床，可以“命令”丈夫离开，那么不是丈夫掌控着她，而是她掌控着丈夫。这里就有了某种反转：在性无能的丈夫面前，吉娜达仅仅提供了美貌，而婚姻的条件是为丈夫生一个孩子，也就是说，满足这个条件并不是和丈夫之间的性生活，而是和“男人”的结合，在这里吉娜达所奉献的就是自己的肉身，所以这是一种被允许的婚外情，很明显，福斯卡就成为满足这个条件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吉娜达并不是喜欢福斯卡的小提琴，并不是喜欢艺术，也并不是发现了童话中的骑士，而是找到了可以生孩子的男人，而这又回到了契约的起点，又变成了交易的本质。
吉娜达被金钱劫持着，福斯卡被阴谋劫持着，一夜情里也只有肉身和欲望——当吉娜达脱下衣服的时候，祖拉斯基给了吉娜达后背一个特写，那背部仿佛就刻着一个符号，肉身是符号，也似乎回应了一开场在剧院里播放的那部波兰电影《野兽》，女主角在独舞，她的目光是忧郁的，在“野兽”的世界里，肉身承载了一切，肉身成为女人，这不正是吉娜达命运的写照？
《帕翁切洛》电影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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