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13《大西洋人》:我让你看见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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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是湮没的黑;黑,是无尽的黑;黑,是看见的黑;黑,也是漫长的黑——从21分05秒,到37分40秒,屏幕呈现为完全的黑,15分钟构成了黑的整体,这是长镜头?这是空镜头?或者这还是一种镜头语言?

没有影像,没有画面,黑就是影像和画面本身,或谓之为“黑屏”。但是黑之存在并不是一种无,有声音传来,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声音,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喃喃自语,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长篇大论,密集的词语组成了句子,连续的句子组成了段落,在词语、句子和段落里,叙事也产生了:“我们丢失了彼此,玫瑰花在公园的尽头开放,它们有时却是看不见的;我正处于爱的状态,却在生与死之间……”而叙事而成的文也在说着一种离开:“我不再看见你,但是我不该离开你,身为大西洋人,你永远不知道这一点……”

杜拉斯在说,杜拉斯在讲述,杜拉斯在制造声音,在黑的世界里,声音成为另一种注解:声音也是黑色的?但是黑色却是在男人侧过脸之后出现的,最后仿佛是黑色吞噬了男人,而黑色宛如大海的存在,男人也是被大海吞噬,但是属于大海的大西洋人,他的被吞噬、他的隐没,难道不是回归到自己的世界?

声画分离,变成了无尽的黑屏和无尽的叙说,于是它们像又合在了一起,而黑之吞噬和隐没回归到“不知道这一点”的大西洋人身上,它依然是一个关于影像的本体问题。“你不要直视镜头,除了你被告知必须这样之外。你将会忘记,你也将会被忘记——你要忘记这就是你,我相信这可以做到。”对直视镜头的否定性要求,就是不要看,不要看见——为什么不要看见?杜拉斯取消了对象的看见,反而是让对象变成被看见的存在,“你问我,看什么?我说,大海,我相信,如果你不去看,那么就面对你面前的事物,它会在屏幕上显现出来,屏幕会变成一片空白。”不要看镜头,看眼前的事物,然后在屏幕上事物会显现出来,但是这时的屏幕不是黑色,而是空白。

导演: 玛格丽特·杜拉斯
主演: Yann Andréa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81
片长: 45 分钟

黑屏不是一种无,空白也不是一种无,它们都是留下了什么,是留下了看见的不看见,是留下了看见的不看见。“看见”在杜拉斯的叙事中,在关于影像的生成中,它是一种再现,是投影,但是这已经不是黑与白本身,不是事物本身,不是你本身。对于看见的辩证式解读,对于影像的有和无,杜拉斯当然不是在电影本体上进行论述。镜头前是一个男人,一个由扬·安德烈亚扮演的杨·安德烈亚,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看望外面,他转过头来直视着镜头,或者身在模糊的玻璃后面,安德烈亚看见,也被看见,在看见和被看见的双向过程中,他却是杜拉斯所说的缺席者,那么,一定是杜拉斯命名了看见的缺席,而这种缺席从影像的本体延伸到了电影的主体和主体:主体是画面之外的声音,是安德烈亚背后的杜拉斯,是故事再现之外的讲述;而主题则是关于遗忘,关于逝去,关于爱,以及回来。

她说:“你是我的唯一,我选择了,我爱你。”她说:“你离开了,你缺席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爱着已经变成爱过,离开而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如何成为看见的对象?如何成为看本身?你是谁?一个男人?一个爱的目标?一个遗失的事物?也许爱本身建立起来的关系就像一面看见和被看见的镜子,“你是我”,你是我看见自己的你,你是我看见自己的我,而当一切变成缺席,变成遗失,变成没有未来的存在,我为了看见你就是看见我自己。杜拉斯在这个关于看见的叙事中,开始了三种看见的方式:经过房间,打扫房间,寻找那些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那是对记忆的看见,但是,“我在为我的葬礼做准备。”或者用写作的方式找寻,但是“写作太难了”,它是从孤独中挣脱出来的办法,但是却又陷入了更深的孤独,写作或者写信,“但是我不会交给你,我不会参与其中……”那么,就拍一部电影吧,“拍一部你不在的电影,我用镜头让你看见——我只知道这部电影。”

回忆是寻找你的记忆,它是一种看见,写作是让文字进行对话,它是另一种看见,但是回忆和写作都是不看见的方式,它们建造了更大的孤独和虚无,它们是更危险的镜像。所以拍一部电影,一部可以看见的电影,也是一部让看不见的事物被看见的电影——拍一部电影又将主体和主题变成了关于影像的本体,电影被拍下来,它一定是为了看见,即使看不见也是看见,让我看见,让上帝看见,也让你看见,而看见在视觉看不见的同时,会让声音在场会让声音看见,所以影像的意义是区分了看见和看不见,区分了看见和听见:离开是为了回来,遗忘是为了记住——看见就是永恒的神迹,“神迹存在于区分它们的不可还原的不同中,它区分人与狗、狗与电影、沙与海、上帝与这条狗,或只在风中搏击的海鸥、海滩上独有的耀眼的晶莹与这家下榻的旅馆大堂中不可呼吸的浊气,它是每个词与每句话、每行字与每部书、每天与每个世纪、过去或未来的每个永恒、你与我。”

《大西洋人》电影海报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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