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6《卢旺达饭店》:去看看他们的历史吧
历史,是1994年卢旺达种族屠杀结束,“他们留下了接近一百万具尸体……”历史,是2002年比齐蒙戈将军被逮捕并被送上军事法庭;历史,是胡图族部落民兵领袖乔治被判终身监禁……历史,似乎被合上了那扇血腥的大门,但是一百万具尸体的悲剧和一个人受审的结局,并不能成为历史合理性的注解,那个已经闭合的历史大门深处是不是还有着无法被更改的宿命?历史通往当下甚至未来还有着无法解决的矛盾?
特瑞·乔治聚焦1994年卢旺达胡图族和图西族之间的种族屠杀,就是为了揭开那一段历史,而历史的主宰似乎就是殖民主义。“去看看我们的历史吧……”在饭店经理保罗购物回来的途中,胡图族的广播这样说,“为什么我们讨厌图西族?因为图西族曾通敌比利时殖民者,强占了我们胡图族的土地,而卢旺达是我们胡图族的领地,我们是这里的主人,他们是少数叛国者和请略者……”胡图族人组成了现在的政府,广播自然代表着胡图族的声音,这个官方解读的历史就是:比利时殖民者扶植了图西族的政权,胡图族的土地和财富被侵占,所以当比利时人不在这片土地,胡图族就应该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所以现在的政权是合理的,所以消灭图西族“蟑螂”势在必行。
历史被解读,但历史本身就是对立的产物,本身就是当权者书写的,但是这个历史无论是对于图西族还是对于胡图族,似乎都没有真正的主动权,主动权在殖民者手中,西方记者在饭店里问当地的两个女人,胡图族和图西族有什么区别?一个女人是图西族,一个女人则是胡图族,她们看上去就像是双胞胎,但是正是种族的不同,在之后发生冲突时则意味着一方可以活下来,一方则会死在弯刀和子弹之下。有什么区别?当初比利时人认为图西族的人比较白,比较优雅,于是在比利时人撤出后,图西族成为了卢旺达的统治阶级,但是胡图族实施报复后又取代了图西族——这不是两个种族轮流执政的和平故事,而是西方世界建立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这正荒唐就在于,胡图族和图西族就是殖民者出于自己的喜好人为划分出来的种族。
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去看看我们的历史”不是寻找历史的真相,而是胡图族为屠杀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当1994年卢旺达胡图族总统的座机被不明飞弹击落,胡图族咬定是反政府的图西族所为,于是种族大屠杀爆发了。这是事件的导火索,就像胡图族领袖乔治对保罗说的:“政治就是权势,这是属于胡图族的权势以及财富。”身为大饭店的经理,保罗其实并不在意种族之间的分歧,酒店里的员工中杜比是图西族人,格莱格瓦是胡图族人,自己是胡图族人,而妻子塔莎则是图西族人,就像记者杰克面对两个不同种族的女人一样,他们本来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存在,他对乔治说的是:“对于我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但是当种族冲突爆发,不仅酒店里的人陷入困境,自己也被推进了这个由历史殖民者造成的漩涡中。
导演: 特瑞·乔治 |
夜晚街上响起了枪声,家外面到处是政府武装,邻居维克多只是一名园丁,因为是图西族人被胡图人殴打,哥哥让他联系军方让家人平安……这一切都预示着不详,而当“必须砍倒高大的树”这句旨在发动胡图族民兵投入战斗的口号被叫出,屠杀真正开始了。保罗一家以及邻居被政府军赶到了酒店,他们要杀死图西族的人,当枪指着邻居以妻子孩子的脑袋时,保罗拿出了身上的钱给了政府军首领,这才避免被屠杀,于是家人和邻居住进了酒店,国际红十字会的阿彻夫人带着孤儿院的图西族孩子来到了酒店避难,大批无辜的平民也被解救到了酒店,在街上到处是杀人者的人间地狱,酒店成了暂时的避难所,而保罗充分发挥人道主义,和武装分子民兵周旋,通过各种关系缓和紧张关系。
这是1994年“当下”发生的故事,但是特瑞·乔治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处处将种族之间的矛盾放置在和西方利益的纠葛中。历史上的殖民主义造成了卢旺达的种族矛盾,但是当种族矛盾上升为冲突甚至屠杀的时候,西方却变成了冷漠。在屠杀发生之前,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奥利弗上校在酒店里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和平协议的签署,但是,“为和平干杯”却成了一种讽刺,仅仅没过几天,总统遇害屠杀开始,甚至维和部队的士兵也遭到杀害,而当维和部队的大巴开进酒店,他们的任务只是为了接走这里的西方客人,那些孤儿院的孩子被拒绝上车,拍下了屠杀视频的记者杰克离开酒店之前,给了苦苦哀求他的图西族女孩一笔钱,但是钱有什么用?在他们离去之后,只有孤儿们的绝望,只有女人的悲苦。
《卢旺达饭店》电影海报
西方人可以安全撤离,这就是和平协议产生的作用,这里的屠杀和他们无关,杰克在拍下视频的时候,保罗认为这是让西方伸出援手的机会,但是,“哦……如果人们看到这段录像,他们会说‘太可怕了,天啊!’,然后继续吃他们的饭。”而当西方住客离去,留下来的都已经成为了难民,不管是胡图族人还是图西族人,就像奥利弗对保罗说:“你善良、礼貌、聪明,可惜你是黑人!在西方人眼中,100万个你不如一张选票!”相同的说法还有酒店主管即比利时航空公司的高管提伦斯所说:“他们来这不是来帮助我们的。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卢旺达无法为他们赢得一张选票。”西方人走了,能帮助的也只有自己人,无疑,保罗成为了卢旺达这场内战的“辛德勒”,但是他没有武器,也没有其他援助,他为难民提供住处和食物,他通过自己的关系解决难题,“即便只是多拯救了一条生命,也应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就是他的态度,当奥利弗告诉他,作为难民有一批人可以离开酒店离开这里,他和妻子、孩子都在名单中,但是在车子启动那一刻,他还是留了下来,他要和这些难民在一起。
虽然特瑞·乔治在保罗身上看到的是人性的光芒,但是处在那样的环境下,连自身都难保何况那么多难民,拯救生命在某种程度上也又不得不求助于西方的力量。胡图族的政府军闯入酒店要求他提供酒店所有住客的名单,实际上他们要的就是图西族人,如果名单到手,屠杀就会开始。从保罗的角度来说,拖延时间、去掉房间号码、删除最后的名单,都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这不能解决实质问题,所以他不得不求助于比利时航空公司,也正是在提伦斯的帮助下,在联合国和法国的压力下,政府军才取消了这一行动——这无疑是西方和西方的对方,而且胡图族的武器就是法国提供的。另一方面,他在外交饭店时,对政府军的比齐蒙戈上校施压,“美国间谍卫星一直在监视!他们会审判战犯!”比齐蒙戈终于答应帮助保罗,当保罗回到酒店,到处是胡图族民兵,如果不是将军下令,那么里面的难民将难逃屠杀。
最后酒店里的1268名难民得以解救,他们安全抵达了联合国难民营,在难民营里,保罗遇到了阿彻夫人,并且找到了失踪的侄女卡琳和爱奈斯,不管是难民获救还是家人团聚,保罗功不可没。但是作为个体来说,他只能尽到自己的职责,尽到自己的人道,联合国依然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994年7月种族屠杀结束,也是国际社会的努力所致。保罗以一己之力书写了人性的光辉,避免更多难民死于屠刀之下,但是作为卢旺达悲剧的一个见证者,保罗实在无法改变历史,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也必须逃避这历史造成的宿命——种族屠杀虽然已经结束,但是种族矛盾并没有彻底解决,“后来他住在了比利时……”也许这也是一种逃离,逃离故乡,逃离宿命,逃离历史,这对于保罗来说,又是怎样一种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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