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6《小丑》:想听我讲个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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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压抑的世界,当止不住的笑不被看成是病而谩骂为“神经”,当自我的反抗无力反而被暴力压制,他用枪打死了车厢里的三个“渣男”,制造了震惊哥谭市的地铁枪击案;这是一个疯癫的世界,当母亲隐秘世界里“爸爸”只是一个虚伪的男人,当“我只想要一点拥抱”成为被讥讽的要求,他用被子蒙住了在医院病房里的母亲,让妄想者得到解脱;这是一个仇恨的世界,他用一把刀杀死了前来调查的警探;这是一个傲慢的世界,他拔出手枪打死了嘲笑他的脱口秀主持人莫瑞……杀死了地铁渣男,蒙死了妄想症的母亲,刺杀了警察,打死了莫瑞,当亚瑟用自己的暴力制造死亡,似乎完成了一种“以暴制暴”的游戏,而亚瑟也在反英雄的行为中成为最后的英雄:在混乱的哥谭市,他站在被撞翻的警车上,他用鲜血为自己补妆,他跳起了革命之舞,他被无数戴着小丑面具的示威者尊为领袖。

这是一个反英雄的英雄诞生的轨迹?可是,这站在高处的革命之舞之后,亚瑟为什么戴着镣铐在精神病院里?无论是掀起反抗高潮的革命者,还是用暴力制造死亡的英雄,他最后的结局应该将这种行为推向高潮,即使最后是被镇压,他也不应该被关在精神病病院里面对医生。一种疑问,其实慢慢揭示了从“小丑到英雄”的另一种可能:医生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亚瑟回答:“我只是想到一个笑话。”闪现的画面却是黑暗的巷子里,那个面对死去了父母的孩子布鲁斯——小丑示威者制造的混乱,让哥谭市长候选人的韦恩和妻子死在他们枪下,留下的是他们的儿子布鲁斯。当亚瑟的世界里闪现出这一幕,无疑将其称作“笑话”:一个示威者靠小丑面具掀起革命的笑话,一个用仇富心态杀死哥谭未来政客的笑话,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日后成为悲情的超级英雄的笑话——而这些笑话是不是就是亚瑟成为反英雄的英雄的笑话?

想到了一个笑话,想到了关于自己的一个笑话,其实无形之中解构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也就是说,所有的杀人行为都可能是在笑话的构思里,笑话当然是虚构,当然是为了唤起更多的笑——嘲笑,讥笑,对于整个社会,对于自己,所以亚瑟又补了一句:“你理解不了。”这是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笑话,甚至还没有说出口的笑话。但是这个笑话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实:在歌曲“这就是生活”之后,亚瑟走向长长的走廊,走向走廊尽头,在逆光的世界里,他翩翩起舞,最后从尽头消失。穿着病号服的亚瑟开始起舞,最终在走廊上消失,其实才真正预示他开始了反英雄的英雄之路,真正在这个堕落的城市制造罪恶,而所有以前的一切都归结于在那个笑话虚构之下的妄想,从妄想变成现实,他终于伸出手杀死了一个人:对面代表秩序、科学、理性和善意的医生——那从走廊到尽头留下的脚印里,都是鲜血,它以一种血腥的方式绘制出了亚瑟的反英雄之路。

这或者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暗示,而其实,在开始的场景里,这条隐秘的线索已经被交代了。他扮演小丑招徕生意的那块招牌被小孩子抢走,他追踪他们却被打翻在地,痛苦的他在地上挣扎,而下一个场景他便坐在医生对面,他对医生说的话是:“是我过于妄想,这世界太疯狂。”然后他拿出了那本日记本,上面的一句加粗的话是:“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而此时医生问他的问题是,在哪比较好?亚瑟苦笑着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感觉更好。”此时画面闪现出他在精神病院里撞击病房的门。当亚瑟说还是在精神病院里感觉好,当镜头里的亚瑟就穿着病号服,这说明精神病院构成了他记忆中的一个场景,但是这其实不是对于过去之事的叙述,当时医生办公室的墙上有一只钟,现实的时间是11点10分,而在闪现的镜头里,病房的墙上也挂着一只钟,而且钟上的时间就显示为11点10分。时间的一致性表明,亚瑟不是在记忆中回到了精神病院的生活,他实际上一直在病房里,也就是说,他对面的医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走出精神病院的生活是虚构的,而与最后的场景相衔接,真实的情况是:他撞击了病房的门,走向了医院的走廊,跳着舞开始了对于社会的报复,从此,一个反英雄的英雄诞生了——那条走过去留下的血迹足印也并非是杀了医生,而是血腥开始的暗示。

所以从这个线索出发,亚瑟在精神病房外所经历的一切都可以看成是一种妄想,“是我过于妄想,这世界太疯狂。”但是这种妄想的意义在于两点:一是,亚瑟为自己的复仇找到了合理化的理由,因为世界本身是疯狂的,是无序的,是压抑的,是傲慢的,所以多一个小丑成为反抗者成为暴力者,也是一种必然;第二,他在妄想中展开了现实中的场景,恰好展现了他原本生活的疯狂、无序、压抑和暴力,也就是说,他在妄想中将自己还原为一种存在,一种精神病院生活之前的现实生活,妄想而为真实的存在,除了还原亚瑟的前生活,更在于揭示出这是一个更疯狂的世界,就像亚瑟在日记本上写着的那样:“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死亡比活着更有价值,一种背反,难以逃离命运的捉弄,而这才是这个社会真正病态所在。

导演: 托德·菲利普斯
编剧: 托德·菲利普斯 / 斯科特·西尔弗
主演: 杰昆·菲尼克斯 / 罗伯特·德尼罗 / 马克·马龙 / 莎姬·贝兹 / 谢伊·惠格姆 / 更多
制片国家/地区: 加拿大 / 美国
上映日期: 2019-10-04(美国)
片长: 122分钟
又名: 小丑起源电影:罗密欧/Romeo/Joker Origin Movie

在个人层面上,这是一种疾病化的病态,亚瑟一直吃着七种混合药剂,他会在他人面前止不住地笑,“这种大脑损伤造成的神经系统上的疾病经常让我放声大笑,并非我有意冒犯……”写在卡片上的疾病介绍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当他在车上对着黑人小孩大笑,当他在脱口秀舞台上止不住地笑,其实笑完全变成了哭,甚至不是笑中带泪让人同情的哭,而是一种畸形的、强制的、扭曲的笑,它带来的是对于他人感官的强烈冲击。当然,作为一种病态的个体,亚瑟最大的病便是遗传母亲的妄想症。在家里,母亲佩妮反复做的两件事是:给韦恩写信、看莫瑞的脱口秀节目。这是佩妮生活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但是这两个男人以“他者”的方式存在者,而佩妮对于他们的观看也完全是一种想象。所以在这样的想象中,韦恩的回信永远不会放进信箱里,莫瑞也永远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亚瑟登上脱口秀的舞台。

也正是由于佩妮对于两个男人的妄想,在亚瑟身上这种妄想也投下了影子:在一封写给韦恩的信里,亚瑟发现自己成了“你的儿子”:“我和儿子亚瑟需要你的帮忙”——韦恩是自己的父亲。所以亚瑟去找他,在铁门外遇见了韦恩的儿子布鲁斯,亚瑟戴着红鼻子道具出现在他面前,但是被韦恩的仆人赶走了,之后亚瑟去剧院找他,在卫生间,亚瑟对韦恩说:“我只想要一点拥抱。”而韦恩很无情地告诉他:“我不是你父亲,她疯了。”在被毒打之后,亚瑟去了州立疗养院,从工作人员抢走了母亲的档案,他发现母亲佩妮患有妄想症和自恋人格,韦恩的确是她幻想出来的“父亲”,但是在档案中他也知道自己是佩妮的养子,而且小时候遭遇家庭暴力,被绑在散热器上便是暴力的记忆之一。佩妮患有妄想症,在某个意义上也揭示了亚瑟也有此种病症,所以之后的地铁凶杀案、杀死母亲、警察和莫瑞,都可以看成是妄想世界里的复仇。

这是不断扩散不断严重的妄想症,而从妄想症挣脱出来回归正常秩序有最明显的一点提示:亚瑟公寓旁边住着一个黑人女人,第一次是在电梯里遇见,女人带着自己的女儿,看他时却做出一个用枪指着自己脑袋的自杀动作,亚瑟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第二次在楼道里遇见,女人对他说:“我倒希望你进来抢劫。”亚瑟回她说:“我有一把枪,明天可以。”而这是亚瑟妄想症加重的表现,这一天兰道尔给了他一把枪,第二天他就用这把枪杀死了地铁上的三个男人,然后回来之后没有直接去母亲那里,而是敲开了黑人女人的门,两个人在门口激吻,也从此女人成了他的女友,在他身边的她,甚至在佩妮入院之后也陪着他,但是当他儿子的身份被韦恩否定,当他知道了母亲患有妄想症,回来,摸着沙发和椅子,然后坐在那里,此时门打开,黑人女人惊讶于家里的这个陌生人,于是她说了一句:“你走错门了。”

《小丑》电影海报

“你走错门了”是将他从妄想的世界里拉回来,他没有和她陷入热恋,从这个线索出发,也就否定了他们激吻的那天他杀死了地铁上的三个男人,从而进一步否认那把枪也是不存在的——兰道尔当初扔给他这把枪的时候说:“可以保护你自己。”这是很奇怪的举动,仅仅是同事,怎么可能给他一把具有杀伤力的枪,而实际上,枪一直是亚瑟妄想的对象:有了这把枪,他为儿童医院的孩子表演时,不会因为失手而被老板解雇,有了这把枪,当面对嘲笑他的人,他就可以用他来捍卫自己的尊严,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打死过三个地铁渣男,一切只不过是虚构。当被黑人女人拉回到现实,枪没有了,爱情没有了,杀死人的机会没有了,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更需要妄想来填补这种缺失,更需要自己成为一个恶的“英雄”。

韦恩是自己作为血缘上的“父亲”的缺席,而莫瑞是亚瑟作为精神上“父亲”的缺省,亚瑟生活在一个压抑、病态的生活中,他需要一种发泄,而这种发泄便是笑,止不住的笑毕竟更痛苦,所以他希望自己成为一名喜剧演员,登上脱口秀的舞台,当莫瑞成为母亲崇拜的明星,亚瑟自然在莫瑞的世界中寻找一种存在感,但是他的妄想便在这种渴求中变成了一种虚构的现实:他参加了莫瑞的脱口秀训练课,他表现了非同一般的能力,他最后被邀请成为脱口秀节目的嘉宾,但是这种妄想让他陷入到的一个境地是:他自己也成为被嘲笑的对象,或者说,自己也成为了一个笑话。“什么好笑什么不好笑,都是你们来定义的。”坐在莫瑞的旁边,他说:“你就是一个坏蛋,只是为了嘲笑我。”当自己变成别人的目标,当自己成为一个笑话,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痛苦,“世界上最搞笑的是什么?我以为生活是悲剧,却原来是喜剧。”就像他笑中带泪的病态生存,所以在妄想的世界里,他从容不迫地打死了嘲笑自己的莫瑞,然后对着镜头说了一句:“晚安。”

韦恩和莫瑞,在亚瑟自我构筑的妄想世界里死去,他完成了自我病态的升级构想,像母亲佩妮一样,借以逃离现实的压迫和疯狂,但是用病态抵抗病态,用疯狂消解疯狂,实际上是陷入更大的病态和疯狂,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亚瑟的个体病态折射的是哥谭这个社会的病态:环境恶化产生的大老鼠,是一种隐喻,在这个社会里,弱者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们被嘲笑,被毒打,被送进精神病院,所以其实小丑是一种群像存在,他们是无数个亚瑟,而把他们置于小丑位置的是权力,是制度,是秩序:韦恩代表着一种权力,他竞选市长声称是为了拯救越来越堕落的哥谭;警察是秩序,他们调查、监控着百姓,他们维护着秩序;莫瑞是一个消费神话,他以电视脱口秀的节目来麻痹人们——所以,亚瑟成为小丑,拿起枪,杀死他们,是用暴力反抗他们,而当那些示威者头戴小丑面具,开始对这个社会进行反抗,是“小丑”式的革命,所以最后小丑成了颠覆权力的革命者,成了哥谭反秩序英雄。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亚瑟的妄想,但是妄想世界里的虚构,在现实意义上也会成为可能,“想听我讲个笑话吗?”亚瑟已经做好了讲笑话的准备,已经从妄想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已经用实际行动点燃了怒火,一曲革命之舞之后,病态世界里留下的是血色的脚印:无论是医生的血还是小丑的血,无论是病态还是妄想,其实都需要改天换地,因为,一种罪恶需要另一种罪恶来清除,一个笑话需要另一个笑话来覆盖,“请叫我小丑。”登上属于自己的舞台,亚瑟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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