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3《她说》:说他,说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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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She Said,主体是她:第三人称单数的她,女性的她,她是曾被性骚扰甚至性侵的女演员、女员工、女助理,她是《纽约时报》进行事件调查的女记者,她是从闭口到开口的女证人,她也是拍摄这部电影的女导演玛丽亚·施拉德,当“她说”的主体从个体变成群体,从沉默的个体变成言说的群体,“她”说了什么?她们说了什么?

当然,从“她说”到她们说的指向是明确的:说“他”,而玛丽亚·施拉德也将这个被说及的“他”,从个体延伸到了群体,甚至从一种现象变成了一种体制,一种权力,一种丑闻,“说他”变成了“说他们”——《纽约时报》的调查报告终于演变成了一场运动,席卷全美甚至全世界,影响深远。但是从“她说”到他们说,从“说他”到“说他们”,其中需要扩展和转变,需要延伸以及演绎,但是在没有挣脱男性/女性对立的单一视角下,其实这种言说和被言说的关系依然只维系在简单的事件陈述中,依然只是个体的偶发性行动,甚至隔绝在Me Too整个运动之外,最后的她们说还是回到了“她说”,说他们还是只是“说他”。

电影根据畅销书《她说:打破性骚扰的故事,帮助点燃了一场运动》改编,改编的侧重点放在前半部分上,也就是“打破性骚扰”的沉默上——当《纽约时报》编辑部终于完成新闻调查的审核,按下“发布”按钮,编辑部的文稿变成了对外的新闻,由此开始了事件的后半部分故事:哈维温斯坦被判处23年,属于好莱坞体制之内的丑闻被揭露,MeToo运动如火如荼……但这一切仅仅是最后文字的记录,是调查报告“发布”后所带来的破坏力和影响力。文字的记录并不是“说”的一部分,而在这个从“她不说”到“她说”的调查过程中,“说”是不是成为了最重要的态度?“说”是不是就是最具意义的行为?

要她说,但是她不能说,她不敢说,她无法说,这便是“说”的困境,而这个“说”的困境究竟来自于何处?当然来自固有的权力体系,来自于强大的规则和体系,《纽约时报》的女记者乔迪和梅根着手进行调查,她们对事件的定性值得玩味,乔迪把哈维的行为看成是“越界行为”,而梅根则认为这是好莱坞的系统性骚扰——不管是越界还是骚扰,都是某种个体的行为,都是发生的个案,但是随着调查范围的扩大,调查对象的增多,调查的事件本身发生了性质上的改变,给乔迪打电话的罗丝说这是“普遍存在的现场”;梅根在深入中发现受害者已经不只是好莱坞的女星,还有米拉麦斯公司的女员工,更可怕的是,在调查中所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事件中的女性普遍选择了沉默,而它们之所以沉默是因为签订过相关协议,类似于被封口;不仅米拉麦斯公司有具体规则,甚至所谓的平等就业委员会、地方检察官、档案业务员,都告知信息不能透露。

导演: 玛丽亚·施拉德
编剧: 丽贝卡·伦科维茨 / 乔迪·坎托尔 / 梅根·吐赫 / 丽贝卡·科贝特
主演: 凯瑞·穆里根 / 佐伊·卡赞 / 派翠西娅·克拉克森 / 安德鲁·布劳尔 / 詹妮弗·艾莉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22-10-13
片长: 129分钟又名: 她有话要说(台)

那些故事或者被写在绝密的档案里,或者躺在保险柜里,或者永远烂在当事人的肚子里,这就是“他”所表现出的巨大权力。这个“他”是哈维温斯坦,据外媒的报道,在好莱坞哈维几乎一手遮天,他在奥斯卡上被感谢的次数比上帝还多,手下项目光是奥斯卡奖项就拿了差不多80个,就连李连杰、周润发、成龙以及《无极》《英雄》《少林足球》等等华语电影,走到国际也少不了他的操作。乔迪和梅根寻找证人揭露哈维和米拉麦斯公司的丑闻,让她们说出的就是“他”的种种行为,“他”成了她们口中的谈论对象,但是这个“他”只是一个符号——在整部电影中,哈维出现过声音,他给《纽时时报》的迪恩打过电话,和正在开会的女记者通过电话,他留下的是警告是质疑甚至是威胁,最经典一句话是:“我爱真相,小心为上……”一个所谓的反派一号,竟然没有真正出现在电影中,所以“他”只是一个意指的符号,“他”的背后是整个好莱坞的规则体系,是权力结构,是让“她”沉默的制度性安排。

要面对强大的“他们”,要揭露他们的种种丑闻,玛丽亚·施拉德却只是让“她”甚至“她们”来完成,这是力量上的不对称,但是玛丽亚·施拉德无疑强调了一种正义性,似乎微小的力量也能撼动大树,这便出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在她们的努力下,根深蒂固的规则逐渐瓦解,在她们的行动中,几十年都无法改变的体系逐渐坍塌——她们凭借的是什么?是勇气?是毅力?不如说是玛丽亚·施拉德预设的女性力量和天然对抗权力系统的信仰。从女记者角度来说,他们敢于投入这一场充满风险的调查,就在于他们是经历了阵痛又回归女性世界的女人:乔迪有女儿,在家庭生活中和女儿经历的是成长的教育;梅根刚生下孩子,她经历了某种抑郁,一度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但是她走了过来,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接手的这场新闻调查让她体会到了身为母亲的重要意义。从当事人的角度来说,他们最终能打破沉默,也是基于女性这一身份:劳拉要接受乳房切除术,在之前她也是选择沉默,但是当她将要推进手术室时,她接到了曾经同事帕梅拉的电话,让她不要接受记者的采访,但劳拉拒绝了,后来她约见了乔迪,在海滩上她对乔迪说:“我不希望我的三个女儿长大被这样对待,认为被性侵犯是司空见惯的事。”曾经遭受了性侵的罗威纳也一度拒绝作证,乔迪从纽约千里迢迢找到罗威纳的住处,遇到了她的丈夫安德鲁,安德鲁根本不知道在妻子身上发生过这件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丈夫蒙在鼓里,这其实也是妻子对家庭的补足责任,终于罗威纳说出了发生在威尼斯电影节上的那些事;真正站出来第一个揭露丑闻的女星是艾什莉·贾德,2017年已经将近50岁的她在一次锻炼中,经过了犹豫之后拨通了乔迪的电话,她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基督徒”——本色出现的艾什莉·贾德成为“她说”最重要的证人,也从她说开始,很多证人加入,最终让调查得以完成。

《她说》电影海报

女记者是妻子,是母亲,女受害人是妻子,是母亲,是女人,是基督徒,这是“她说”的第三人称单数被强化身份的表现,而这种强化是站在“她”作为女人的一个角度来阐述的,从个体出发构建起一种群体的网络,然后形成蔚为壮观的“她们”,才能形成一股力量终结他的权力,终结他们的规则。但是在这部电影中,这种基于个体而迸发出的力量不仅看上去是偶发的,而且掩盖了背后真正遇到的困难。虽然有《纽约时报》团队和领导的支持,但是仅仅凭借两个女记者去做调查报告,显然还是太弱了,他们碰到的是拒绝、质疑、威胁,以及沉默,但是玛丽亚·施拉德只是流于表层:仅仅凭借她们锲而不舍的态度和行动,真的能打动那些沉默者?甚至锲而不舍的行为也仅仅是不断打电话——很少有他们在调查中遇到危险的场景,甚至在整部电影中没有具体干扰者的出现。有人选择沉默,那就继续找线索继续打电话继续搜集证据,因为在预设中那些当时人会基于自身的女性角色而“幡然醒悟”,所以从调查受阻到最后顺利进行,乔迪和梅根根本没有付出特别的代价,甚至一起都是轻轻松松的,而那些最后发声的“她们”,内心的转变同样没有经历过挣扎,甚至于让人一头雾水的是:她们经历了什么而说?她们说的话又改变了什么?

这是“她说”的事件性叙事,而从“她说”到“她们说”,从“说他”到“说他们”,同样缺少对社会性问题的总体性思考,他代表的是权力,电影似乎在一点的论述上谈及了这个“他”所代表的权力,“这是男人的进化问题,对于女人来说完全是你情我愿的东西,这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意义的……”米拉麦斯公司的财务总监兰尼在对《纽约时报》的迪恩这样说,这个观点当然代表的是哈维的想法,甚至代表着好莱坞以及男权社会的普遍看法,性骚扰乃至性侵,在本质上就是男性在上对女性的驾驭,而女性也完全需要这种驾驭,它是精神意义上的进化论体现,所以“你情我愿”构筑了这样一种合理表达。如果玛丽亚·施拉德以这个视角切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从而对这种男性进化论提出影像化的驳斥证据,从而让她们和他们形成反抗关系,或许更有力度,更有张力,也更具社会性。

但是没有,仅仅是一个观点,仅仅是空泛的符号,她也好,他也罢,无法承担起更多社会性意义,当“她说”仅仅是基于自我而选择个体行动,当“说他”也只是揭露一些现象,那个点击发布的按钮也仅仅是一篇单薄的稿子,和这部电影一样,只是流于表面的事件性叙事,甚至只是完成了一个故事,而“她说”甚至可笑地成为了妥协的“他说”,参与电影制片的两家公司Plan B和Annapurna都和布拉德·皮特有关,此前也都与哈维有过多次合作,而布拉德·皮特的两任交往对象格温妮丝·帕特洛、安吉丽娜·朱莉甚至都被哈维侵犯过——这是对哈维的讨伐,还是对权力隐性的维护?或者好莱坞端掉的只是一个符号,强大的权力系统还在运作,还在张开那恶魔般的大口,比以前更猖獗地把一切都变成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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