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2《资治通鉴(十五)》:私且诬者谓之朋党
《资治通鉴》第十五册记载了《唐纪五十三》至《唐纪六十五》的历史事件,即起于公元806年丙戌,尽于公元859年己卯。
【佛不足信】
唐宪宗李纯即位后,在施政上有几大变化,一是利用唐德宗以来积蓄的财力,重用主张裁抑藩镇的大臣杜黄裳、武元衡、李吉甫与裴度等人,坚决用兵,取得了较大的胜利;二是注重树立良好的政治风气,鼓励大臣直言极谏,“为君推诚,为臣尽忠”是其调整君臣关系的准则,元和年间,敢于直言直谏的大臣大为增加,形成了贞观、开元以来从未有过的良好的政治空气;三是在经济上赋税按省估折纳,规定观察使须先征用所治州之税,不足时方可征所属其余州之税,减轻了纳税者的负担。
但是,唐宪宗在晚年的时候极好神仙,还求天下方士为他合长生药,多服金丹性转躁急,左右官宦往往获罪。元和五年的时候,唐宪宗与宰相问及神仙,“果有之乎?”当时的李藩对他说:“秦始皇、汉武帝学仙之效,具载前史,太宗服天竺僧长年药致疾,此古今之明戒也。陛下春秋鼎盛,方励志太平,宜拒绝方士之说。苟道盛德充,人安国理,何忧无尧、舜之寿乎!”这是一次劝谏,但未说及当时唐宪宗的态度。但是之后的唐宪宗好神仙,并且颁诏在全国寻求方术之士,先前担当鄂岳观察使的宗正卿李道古“以贪暴闻”,他担心自己要被治罪,于是寻求向皇上献媚的办法,正好唐宪宗寻找方士,于是他通过皇甫镈,推荐山人柳泌,说他能够制作长生的药物。元和十三年十月甲戌,宪宗颁诏让柳泌住在兴唐观中炼制药物。柳泌向唐宪宗推荐了天台山,说那里神仙所聚,有很多灵草,为了获得灵草,柳泌提出:“臣虽知之,力不能致,诚得为彼长吏,庶几可求。”于是唐宪宗答应了他,让他当了台州刺史,还赐服金紫。面对谏官提出的疑问,唐宪宗竟然这样回答:“烦一州之力而能为人主致长生,臣子亦何爱焉!”
好神仙之外,唐宪宗在晚年还崇信佛教,功德史进言说,凤翔法门寺的塔中有释迦摩尼的手指骨,先传寺塔三十年才开放一次,开放的时候年成丰熟,人民安宁,而明年正好开放。于是唐宪宗在元和十三年十二月庚戌朔,派遣中使率领僧众迎接佛骨。元和十四年,中使将佛骨迎到了京城,宪宗让佛骨在宫禁中停留了三天,之后遍送各寺,上自王公贵族,下到黎明百姓,都瞻仰供奉,施舍钱财,有的人还把全部家产充当布施,还有的在上肢和头顶上点燃香火供养佛骨。这一现象引起了官员的重视,当时刑部侍郎韩愈上表切谏,对宪宗的行为直谏其危害。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韩愈一开始就对佛教进行了定位,认为是夷狄的一种法而已,而中原之地从黄帝、夏禹、商汤到周文王、周武王,都年高寿长,百姓也安居乐业,那时候并没有佛教,但是在东汉明帝后佛教传入中国,“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和北魏对佛法都很恭敬,但是这些朝代存在的年代十分短促,梁武帝虽然在位四十八年,他曾先后三次舍身为寺家奴,但最后也是遭受侯景之乱而身死台城。所以,韩愈认为,“佛不足信亦可知矣!”他认为,百姓信佛就是因为自己愚昧无知冥顽不化,尤其是“天子犹一心敬信,百姓微贱,于佛岂可更惜身命”。所以针对天子的做法,韩愈认为,“佛本夷狄之人,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如果真有佛在人世,陛下完全可以接待他,“不过宣政一见,礼宴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且佛本身久已故去,剩下的只不过是枯朽骸骨,这样将他迎到宫中,还在全国举行仪式,“臣实耻之!”韩愈的建议是:“乞以此骨付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
韩愈全面否定了佛教的意义,甚至希望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及时制止这种崇佛之举,“佛如伺灵,能作祸福,凡有殃咎,宜加臣身。”看了韩愈的奏表,唐宪宗大怒,要宰相“加愈极刑”,当时的裴度、崔群对唐宪宗说:“愈虽狂,发于忠恳,宜宽容以开言路。”于是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对于唐宪宗的做法以及韩愈对佛教的看法,《资治通鉴》里没有出现“臣光曰”,但是言辞也都是一种评论,佛教之出现以及被崇信,其原因在于两个:“下者畏慕罪福,高者论难空有。”韩愈也是唯一一个“恶其蠹财惑众”而极力否定的人,虽然他的言辞过于偏激,但是韩愈所做的《送文畅师序》论述最的要领,其中说到:
夫鸟俯而啄,仰而四顾,兽深居而简出,惧物之为己害也,犹且不免焉。弱之肉,强之食。今吾与文畅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异者,宁可不知其所自邪!
飞禽走兽都害怕危险,都面对敌人,它们生活在“肉弱强食”的世界中,整天提心吊胆,但是韩愈却认为自己和文畅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完全不同,之所以能如此闲逸自得,就在于没有畏慕罪福的想法,没有论难空有的虚无,而这也间接地指出了远离佛教的用意,司马光对这篇文章的赞赏,也的确隐约表达了自己对信佛的反对。
【苟徇近功】
唐朝自安史之乱之后,陷入到藩镇割据的国家危难之中。元和十四年发生了一件悲剧。当初的时候,朝廷平定淄青后,把淄青分为三镇,李师道在郓州的士兵则被分配到郓、青、沂三个藩镇。沂州的观察使王遂被王弁杀害,朝廷认为李师道的余党还在,于是命令棣州刺史曹华率领棣州的军队奔赴沂州,他去沂州干什么?那就是讨伐李师道的余党。曹华到达沂州城后对将士进行安抚,将士们并未对曹华的来意起疑。三天后曹华还举行了盛大宴会招待沂州的将士,曹华事先将披甲持枪的千余士兵埋伏在帐幕后面。在宴会中,曹华让大家分开来,郓州的将士在左,沂州的将士在右,之后他又让沂州将士出去,然后关上门,对在场的郓州将士说:“王常侍以天子之命为帅于此,将土何得辄害之!”说完那些埋伏的士兵冲出来围而杀之,死者共计千二百人,这一场屠杀血流成河,“门屏间赤雾高丈馀,久之方散。”
对此,司马光作出了评价,他谴责了阴谋主义者的诱杀行为,《春秋》记载了楚子虔在申地诱杀了蔡侯般,这件事发生在动荡的春秋时代,是诸侯之间的矛盾,但是孔子依然对这种不仁道的行为进行了指责,而现在天子竟然也用这样的方式,而且所诱杀的自己的将士。回顾王遂和王弁之间的斗争,司马光认为,王遂被唐宪宗看中而镇守沂州这个刚被官军平定收复的地区,但是他施政苛刑暴虐,以致激发兵变,而王弁则是一个庸夫,他乘将士们对王遂不满才发动了兵变。所以这里是朝廷用人的问题,而唐宪宗竟然派曹华设下圈套,屠杀了一千多个不幸的士兵,这难道不是滥杀无辜吗?这还将造成一个极其严重的后果,“然则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将帅,将帅何以令其士卒!”将帅和士兵之间变成了仇敌,更是为战祸埋下了祸根。
“惜夫!宪宗削平僭乱,几致升平,其美业所以不终,由苟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司马光叹息道,唐宪宗平定了藩镇治乱,几乎已经达到了天下太平,而他的这一举动只是为了眼前小利,最终也将丢失诚信,造成更大的灾祸。
【游戏无度】
唐宪宗之后的唐穆宗和唐敬宗,都死得蹊跷,而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个人的喜好导致出现弊政。唐穆宗即位后,流放制造丹药的方士,罢宰相令狐楚、皇甫镈,后以李逢吉为相,有一次宦官打毬堕马,唐穆宗受到惊吓,竟然患上风疾,足不能履地,朝政为宦官王守澄与宰相李逢吉所掌控,之后他又拜牛僧孺为相,他又急切推行消兵之策,导致被裁撤的兵士无以为生,啸聚山林,社会动荡。长庆四年正月,唐穆宗因服食金丹之故驾崩,年仅30岁。
唐穆宗之后唐敬宗即位,唐敬宗“游幸无常,昵比群小”,每月听朝不过几次,大臣都很难进见。针对这一现象,宝历元年二月壬午,浙西道观察使李德裕向敬宗奉献《丹康六箴》,第一叫《宵衣箴》,规劝敬宗勤政爱民,上朝不要太少太晚;第二叫《正服箴》,规劝敬宗遵循法度,服饰不要杂乱而不合制度;第三叫《罢献箴》,规劝敬宗禁止各地奉献,不要向地方征求珍宝古玩;第四叫《纳诲箴》,规劝敬宗虚心纳谏,不要侮弄和抛弃百官的忠直上言;第五叫《辨邪箴》,规劝敬宗辨别忠正奸邪,不要信用左右的小人;第六叫《防微箴》,规劝敬宗提高警惕,不要轻易外出游玩。其中《纳诲箴》曰:“汉骜流湎,举白浮钟;魏睿侈汰,陵霄作宫。忠虽不忤,善亦不从。以规为瑱,是谓塞聪。”《防微箴》曰:“乱臣猖獗,非可遽数。玄服莫辨,触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献餐,斯可戒惧!”
对此,唐敬宗虽然“优诏答之”,但是他“游戏无度”的弊病丝毫没有改变,宝历元年七月的时候,下诏命王播修造用来游乐比赛用的竞渡船二十艘,并命把造船用的木材运到京城长安修造,总计费用大体相当盐铁转运半年的收入,谏议大夫张仲方等人极力劝阻,敬宗方才下令减为十艘;唐敬宗喜欢和身边的小人玩踢毬、摔跤,禁军和藩镇则争相进献大力士,供他游乐,敬宗自己也出钱一万缗,让内园栽接使为自己招募大力士;唐敬宗还喜欢深夜外出捕捉小狐狸……性情急躁的唐敬宗一旦遇到出言不逊的大力士,就把他们流放甚至没收家产,宦官稍有过失就会被棍棒毒打,众人既怒又怕。
宝历元年十二月辛丑,唐敬宗像往常一样,在夜里外出打猎后回到宫中,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踢毬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一起饮酒。酒兴正浓时,敬宗到房中换衣,这时,大殿里的火烛忽然被吹灭,苏佐明等人乘机在房中杀死敬宗。刘克明等人假传敬宗的旨意,命翰林学士路隋起草遗制,由绛王李悟暂时代理朝政。一代君主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仿佛他的生死也成为了游戏的一部分。
【朋党自生】
唐敬宗游戏人间,在他之后即位的是李昂唐文宗,在被封为亲王的时候,他就深知唐穆宗、唐敬宗两朝的弊政,即位之后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对宦官专权“心愤仇耻,志除凶慝”,尤其在厉行节俭上进行了彻底的改革,在《唐纪五十九》中详细记载了唐文宗下诏的内容:凡官女未担任后宫职务者全部放出,共放三千多人;五坊使所养的鹰和猎狗,除保留少数用于游猎外,其馀一律放出;度支、盐铁、户部和州府每年供应宫中的日常用品,一律按照贞元年间唐德宗规定的数额供给,不得增加;裁减教坊、翰林院和宫范总监所辖多余人员一千二百多人,停止唐敬宗对内诸司所辖宦官增加的衣粮待遇;皇家养马坊场和近年来为皇上另外积存钱谷所占用的水田,一律归还当地州县收管;各地按规定所贡奉朝廷的数额之外下诏勒索的绣缎、雕镂等物,一律停罢……除此之外,唐文宗还一改敬宗时每月上朝不过一二次的弊政,复过去的制度,每逢单日上朝,向宰相和群臣百官访询朝政大事,很晚才罢朝。于是,朝廷内外都一致相互庆贺,认为天下太平大有希望。
但是这不过是美好的愿望,现实看起来更为残酷,在《资治通鉴》中,司马光对唐文宗在朝时的举措和事件进行了多次的点评,是唐朝皇帝中评论最多的,这些评论似乎也戳穿了对于太平盛世的幻象。太和五年的记载是:卢龙监军奏报,节度使李载义在毬场后院设宴接待朝廷派来的敕使,副兵马使杨志诚乘机和他的党羽喧哗作乱,李载义和他的儿子李正元逃奔易州,杨志诚又擅自杀死莫州刺史张庆初。对此,牛僧孺对唐文宗说,自从安史之乱以来,范阳一直“非国所有”,那时的刘总归顺朝廷,朝廷花费了八十万缗的钱财却一无所获,所以现在杨志诚夺取了幽州,不如就此安抚杨志诚,让他保卫北方边境,使捍北狄,不必计较他对朝廷的态度。文宗采纳了牛僧孺的意见,之后任命李载义为太保,仍兼任同平章事的职务;任命杨志诚为卢龙留后。
对此,司马光一方面质疑唐文宗的做法,“昔者圣人顺天理、察人情,知齐民之莫能相治也,故置师长以正之;知群臣之莫能相使也,故建诸侯以制之;知列国之莫能相服也,故立天子以统之。”天子的作用就是“褒善而黜恶,抑强而扶弱,抚服而惩违,禁暴而诛乱”,只有这样,“发号施令而四海之内莫不率从也。”李载义士节度使,对国家立下战功,却被杨志诚无端驱逐,作为天子应当对杨志诚严惩不贷,“若一无所问,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则是将帅之废置杀生皆出于士卒之手,天子虽在上,何为哉!”另一方面,司马光也批评了牛僧孺,国家设置藩镇不是为了让他们擅自据有当地的财富,而牛僧孺这样处置,完全是对藩镇的姑息,这种苟且偷安的办法“岂宰相佐天子御天下之道哉!”
元和六年十一月乙卯,唐文宗任命荆南节度使段文昌为西川节度使,西川监军王践言入朝担任枢密使时多次上言,他认为,朝廷命令西川把吐蕃降将悉恒谋捆绑送还,使吐蕃人心大快,以后无人再敢来降。这种处置办法实在有害。文宗也感到后悔,埋怨牛僧孺失策。这时候依附李德裕的官员乘机间隙,使得文宗更加疏远牛僧孺。牛僧孺内心十分不安,文宗有一次问他,天下什么时候能够太平?牛僧孺回答说,太平没有固定的标准,现在,周边夷蛮族不至于来侵犯,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虽非天下大治,也可谓小康了,陛下如果还不满足,在此之外追求什么太平,那就不是我们所能考虑到的了。但是在退朝后,牛僧孺对同僚说到皇上其实开始对我们责备抱怨,于是,他接连上表请求辞职。
对牛僧孺的这一行为,司马光从君臣之间的关系说起,“君明臣忠,上令下从,俊良在位,佞邪黜远,礼修乐举,刑清政平,奸宄消伏,兵革偃戢,诸侯顺附,四夷怀服,家给人足,此太平之象也。”但是唐文宗和宰相讨论天下太平,却依然是宦官专政,依然是藩镇叛乱,依然是战乱不断,但是牛僧孺却认为这就是天下太平,“不亦诬乎!”身为宰相,牛僧孺在被擢拔时苟且偷安、阿谀逢迎以便窃取宰相的职位,辞职时又欺骗皇上,诬蔑时事以盗取名声,“罪孰大焉!”其实,不管是藩镇治乱,还是牛李之争,都是“朋党”之祸害,太和八年十一月,文宗任命李德裕为镇海节度使,李德裕和李宗闵各有朋党,互相挤援,对此文宗很担心,他发出的感叹是:“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朋党的祸害到底源自何处?司马光从君子和小人的区别说起,认为他们如冰炭不可相容,“故君子得位则斥小人,小人得势则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君子的处理方式,“其处心也公,其指事也实”,而小人的处理方式则完全相反,“其处心也私,其指事也诬”。什么是朋党?“公且实者谓之正直,私且诬者谓之朋党”,如何辨别君子还是小人,正直还是朋党,就需要君主慧眼,所谓明主,就是这样的人:“度德而叙位,量能而授官;有功者赏,有罪者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这样自然就不会有滋生出朋党,否则,“明不能烛,强不能断;邪正并进,毁誉交至;取舍不在于己,威福潜移于人。于是谗慝得志而朋党之议兴矣。”
在对君子和小人、正直的人和朋党进行定义之后,司马光再次指出了朝廷出现朋党,君主首先应当自责,而不是责备群臣,唐文宗忧虑朋党之争,却不去核查他们的行为,所以重要的是全面考察臣子,“其所毁誉者为实,为诬,所进退者为贤,为不肖,其心为公,为私,其人为君子,为小人!苟实也,贤也,公也,君子也,匪徒用其言,又当进之;诬也,不肖也,私也,小人也,匪徒弃其言,又当刑之。”他认为唐文宗埋怨群臣,就像一个农夫,自己不种田不除草反而迈远田地荒芜一样,所以司马光不无忧虑地指出,“朝中之党且不能去,况河北贼乎!”
【甘露之变】
司马光的忧虑在太和九年成为了现实,唐文宗不甘为宦官控制,和李训、郑注策划诛杀宦官,以夺回失去的权力。十一月二十一日,唐文宗以观露为名,将宦官头目仇士良骗至禁卫军的后院欲斩杀,被仇士良发觉,双方激烈战斗,结果李训、王涯、贾餗、舒元舆、王璠、郭行余、罗立言、李孝本、韩约等朝廷重要官员被宦官杀死,其家人也受到牵连而灭门,在这次事变后受株连被杀的一千多人,史称“甘露之变”。甘露之变后,唐文宗也遭到软禁,五年之后的开成五年,唐文宗抑郁而终,年仅三十二岁,而朝廷依然被宦官掌控,这也是中国历史的第二次宦官时代的开始,“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
对于甘露之变,司马光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很多人谈论甘露之变都认为王涯、贾餗有才学卓著的声誉,开始并不知道李训、郑注企图诛除宦官的密谋,但最后却意外地惨遭灭族的灾难。他并不这样看,而是认为宰相的职责就在于在危难之际救危扶难,而在甘露之变中,“涯、餗安高位,饱重禄;训、注小人,穷奸究险,力取将相。涯、餗与之比肩,不以为耻;国家危殆,不以为忧。偷合苟容,日复一日,自谓得保身之良策,莫我如也。”所以他们其实是失责,是尸位素餐,甘露之变中被诛杀,不是仇士良所为,而是“天诛之也”。
【会昌法难】
唐文宗之后,唐武宗即位,武宗李炎即位后,贬逐牛党,召淮南节度使李德裕为相,李党陈夷行、李让夷等亦先后为相,一时形成李党独掌朝柄的局面,李炎对宦官亦稍加挫抑,拥立他的大宦官仇士良亦被迫致仕,会昌三年,其命诸道平定昭义刘稹叛乱。
但观唐武宗施政,极具争议的则是“会昌法难”,《唐纪六十四》记载如下:“上恶僧尼耗蠹天下”,于是下令拆毁山野之间的菩萨佛像和小佛祠,上都长安和东都洛阳的左、右两街各留佛寺两所,每个寺院留僧侣三十人;天下各镇凡节度使、观察使的治所以及同州、华州、商州、汝州各留一所佛寺,将佛寺分为三等;上等可留僧侣二十人,中等可留僧侣十人,下等可留僧侣五人;其馀僧侣及尼姑以及大秦穆护、袄教僧人也一并勒令还俗;寺庙除应该留下的以外,立即命令所在官府拆毁,并且由朝廷派遣御史到各道去进行监督;佛寺的财产、田产全部没收入官府,寺庙的建筑材料用以修缮公家的官舍和驿传的棚屋,佛教铜像、钟磐等器物熔化后用以铸造钱币。
据记载,当时在全国范围内拆毁佛寺共四千六百多座;勒令还俗的僧侣、尼姑有二十六万零五百人,大秦穆护、袄教僧人也有两千多人;拆毁菩萨佛像、小佛祠四万多区;从寺院收得良田数千万顷,收得寺院奴蜱十五万人;其余所留下的僧侣都隶属于尚书省礼部主客郎中管辖,而不再隶属于尚书省礼部祠部郎中。唐武宗下诏陈述佛教的危害后,对于这样的结果,朝廷百官都奉表称赞庆贺。不久,唐武宗又颁布诏书命令东都只留僧侣二十人,诸道原留僧侣二十人的减去一半,留十人的减去三人,留五人的全部减去,一个不留。
唐武宗制造的“会昌法难”,与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灭佛共称佛教“三武之祸”。但是唐武宗晚年因服用方士所炼的金丹,性格急躁,疾久未平,在“会昌法难”一年之后去世,年仅三十三岁,李炎成为唐朝自太宗、宪宗、穆宗之后,又一位因为服食仙丹妙药而死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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