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10《死亡乐章》:破绽百出的生活

“献给我的家人,无论是生者还是亡者。”最后的话是导演马蒂亚斯·格拉斯纳的献辞,当然是电影的主题表现,那就是生命本身呈现的困苦和幸福,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在无法选择的生命之中,经历的一切都将变成独一无二的乐章,但是当马蒂亚斯·格拉斯纳又将生命乐章变成“死亡乐章”,在趋向于最后终点而呈现的结果回应于整个生命过程时,是不是反而变成了一种化约?甚至变成了一种矫情?

最后的献辞其实和电影开始的“序言”形成了一种闭环的结构:小女孩面对镜头说:“我们要面对自己的内心,要让内心与感知相照应,聆听内心最真实声音……”这一段类似独白的内心感悟,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说出,除了过分成熟的言语不可信之外,这种感悟更像是一种背下来的知识,以这样的开头来展开“死亡乐章”的叙事,马蒂亚斯·格拉斯纳无疑是想用孩童的内心来隐喻生命的本真,那就是真实,而心灵的真实之所以可贵,就在于现实的迷失、生活的困顿、社会的复杂和人际的多元,那么对于每个人来说,如何能像纯真的孩童一样聆听内心最真实的声音?马蒂亚斯·格拉斯纳的“死亡乐章”就是以分章的方式形成了一个结构体系,前面三章“莉西·卢尼耶斯”“汤姆·卢尼耶斯”和“艾伦·卢尼耶斯”是和一个家庭以及家庭中个体之间有关的故事,那么后面三章“微妙的界限”“爱”和“生命的尾声”则从家庭的个案上升为艺术、爱和生命的人类主题,一个家庭个体的喜怒哀乐如何折射出和过渡到人类的普遍态度?

前三个篇章的主题其实就是生活,而且是生活不易。莉西和丈夫盖尔德孤独地生活着,盖尔德患了帕金森和阿尔茨海默症,他会不穿裤子跑出去,他会在雨中忘了回家,他会将药物撒落一地,相对与丈夫的病症,莉西要好一些,她患有糖尿病,最近有查出了癌症,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在某种意义上她也可以照顾盖尔德。但是这里的问题时,当莉西自己深陷疾病的折磨时,盖尔德根本无法做出判断,所以那次她在床上呼吸困难甚至开始喊叫时,盖尔德反而起身自己去了卫生间,而且关上了门,莉西差点窒息身亡,还好邻居听到救命的喊声破窗而入。也许更让人窒息的是,盖尔德似乎已经连莉西也不认识了,他口中时常念叨的一句话是:“莉西,你在哪里?”莉西就在他身边,盖尔德却在寻找她,甚至在盖尔德被送到养老院后,儿子汤姆来看他,他对汤姆的反应都很正常,但是却又问汤姆:“我要莉西。”而此时的莉西也在他面前。

导演: 马蒂亚斯·格拉斯纳
编剧: 马蒂亚斯·格拉斯纳
主演: 拉斯·艾丁格 / 科琳娜·哈弗奇 / 莉莉丝·斯坦根博格 / 罗纳尔德·策尔费尔德 / 罗伯特·格维斯戴克
类型: 剧情 / 家庭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语言: 德语
上映日期: 2024-02-18
片长: 182分钟
又名: Dying / 告别交响曲(港) / 我去死一下(台)

盖尔德像是选择性失忆,莉西虽然没有抱怨,但是夫妻之间仅存的感情也变成了最后的隔阂,终于莉西将他送到了养老院,那一次盖尔德从养老院“逃离”,但是他找不到家,莉西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了在冷雨中颤抖和徘徊的盖尔德,但是她根本没有开门,看着盖尔德又消失在雨雾之中。盖尔德失去了记忆,是一种生理性病态的表现,最后一夜得了肺炎的他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倒在地板上,没有呼喊,没有挣扎,冷冷地走向了生命的终点——马蒂亚斯·格拉斯纳用了低视角的长镜头“记录”了死亡发生的过程,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电影中的第一种死是透着无情的冷,即使盖尔德死后,他也埋葬在了安息林,没有墓碑没有墓地,只有冷冷的树林。盖尔德在冷漠中死去,但是当莉西变成他永远找不到的人,当莉西选择沉默和远离,莉西无疑也患上了某种病。的确,除了莉西身患糖尿病和癌症之外,她和儿子汤姆、女儿艾伦的关系也处在隔阂之中。在盖尔德葬礼之后,她和汤姆面对面坐在一起,她告诉汤姆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是一张存有5000欧元的存折给他,汤姆反问的是:“今天不是应该聊聊爸爸吗?”然后说起和母亲在一起每次都感到窒息,他问莉西为什么小时候要逼着自己向她道歉甚至还被惩罚?莉西则说到了那时一家的艰辛,说到了自己和婆婆关系不好,说到了汤姆从椅子上摔下来,“是你让我摔下来的还是我自己摔下来的?”汤姆问出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一种咄咄逼人的质问,而当莉西承认汤姆是计划之中的降生,承认对他并不存在太多的爱,“也许你也不喜欢我……”汤姆狠狠将拳头砸向了桌子上的盘子,母子关系在这回忆导致的无声愤怒中也走向了解体。

父母身患疾病,汤姆的生后也遭遇了困境,作为青年乐团的指挥,那个“垂死”的音乐会排练总是不理想,好友伯纳德几次向乐队发火,始终找不到感觉;他和前女友丽芙又在一起,曾经他们在一起七年,丽芙因为有过流产怀孕不易,但是分开后却怀上了,孩子的父亲是莫尔茨,但是现在又在一起时汤姆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说可以成为孩子的父亲,汤姆陪伴着丽芙把孩子生了下来,但不是孩子的父亲,而他和莫里茨共同照顾孩子,两个人的关系在丽芙和孩子面前都显得尴尬;当然对于汤姆来说,还是和父母关系处在一种迷惘中,所以不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汤姆也慢慢冷落了他们,父亲的最后时光他不在身边,父亲的葬礼他又因为租了电车无处充电而迟到;和母亲在一起,他又无法压抑住母亲的“不爱”事实,愤而拍了桌子。而妹妹艾伦呢?她的生活更是破绽百出,一觉醒来竟不知自己在何处,和谁在一起,在牙医诊所上班的她遇到了医生塞巴斯蒂安,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她渴望从塞巴斯蒂安那里开启“真实的生活”,首先就是告别酗酒的迷醉现实,但是塞巴斯蒂安却告诉她自己已经结了婚还有两个孩子,所谓“真实的生活”也许只是一个谎言,于是艾伦继续买醉,雨中的一辆车撞到了她,“我受伤的不是这里……”摇摇晃晃又离开了。

《死亡乐章》电影海报

身体上的疾病,心里上的创伤,感情中的痛苦,事业上的困惑,这一切成为了“卢尼耶斯”家族的乐章,一切都是无助的、压抑的、迷失的,甚至父子、夫妻、母子、兄妹,每一种关系都面临着崩塌的危险——即使汤姆迟到了父亲的葬礼,对母亲发火,至少他和他们保持着联系,但是艾伦根本没有去父亲的葬礼现场,在医院里也只是看过一次,母女也根本没有对话,盖尔德自己一个人进了卫生间,像是在躲避这一切,而和母亲莉西之间,甚至电影中没有一个镜头,最后艾伦和汤姆一起出现,则是莉西的葬礼,也是在安息林,也是没有墓地和墓碑,汤姆和艾伦告别也没有拥抱,汤姆甚至把母亲存下来的5000欧元给了艾伦,艾伦坐上车也没有回应。这就是四口之家的生活,在压抑、迷惘、无助和冷漠中上演,家庭生活演绎着生命的死亡和感情的泯灭,但是这样的生活如何拯救?

如果沿着这条线索、这个疑问进行故事叙事,可能对“死亡乐章”的阐述会更为集中,但是从这三章之后马蒂亚斯·格拉斯纳急于为这个问题寻找答案,于是有了艺术、爱和生命的升华,当充满了艺术追求的伯纳德将艺术变成了生活,“死亡乐章”也变成了他赴死完成的作品,这就变得有些矫情了,这个外形上酷似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艺术家,也许也是马蒂亚斯·格拉斯纳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次致敬,但是伯纳德对死亡的颂歌存在着太多的行为艺术嫌疑,他提到“微妙的界限”就关涉艺术表现,艺术需要观众,但是艺术决不能为了观众而低头,否则就是媚俗,当他一次次对作品《垂死》不满意,认为作品并没有真正完成,就是希望“微妙的界限”回到艺术的本质中,终于他选择了自杀,并且让汤姆在场,不是为了见证自己的死,而是不让情人多米发现他的死——如果死亡是一种艺术,为什么还要害怕多米看见?而汤姆竟然也成全了这种死,当他最后推开门,伯纳德全身浸泡在血水里,“别管我”,这是伯纳德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汤姆给了他一个拥抱。

伯纳德死了,在死之前给了汤姆《垂死》的最终版,而在剧场演出这一最终版时,大提琴手多米拉出了如泣如诉的音乐,汤姆站在指挥台上泪流满面。伯纳德用自己的垂死完成了艺术的《垂死》,马蒂亚斯·格拉斯纳的“死亡乐章”也走向了终章,但是用这样的方式阐述死亡,注解死亡的意义,是不是变成了矫情?难道艺术家不死就无法创作真正的作品?汤姆的不救是不是如丽芙所说是“冷血”?本身生活破绽百出,面对生活中的困境,如何化解才是意义所在,但是对于生活不闻不问甚至冷处理中却以艺术的方式走向“自由”,这是怎样一种升华?无非是逃避。莉西对盖尔德的冷漠,对汤姆的“不爱”,的确让汤姆受伤,但是在盖尔德住进养老院、莉西患病之时,他不也不在身边,甚至父亲的葬礼他也迟到了,而对待母亲不又是他制造了伤害?而艾伦对于爱的渴求不也正是一种自私?

破绽百出的生活让他们沉浸艺术、渴望爱,也在寻找生命的意义,但是在沉浸、渴望和寻找中,他们又制造了更为破绽百出的生活,如此循环,它永远不提供答案,但马蒂亚斯·格拉斯纳给出了答案,“我们要面对自己的内心,要让内心与感知相照应,聆听内心最真实声音……”那只不过是如电影叙事一样的童年呓语,仅仅说出来,永远无法为生活提供正确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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