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4-25《不要换手》：明天就是一部荒诞剧
最后是一张报纸，是报纸上的新闻，是新闻里的照片，是照片背后的故事——随着照片不断放大，仿佛隐藏在其中的细枝末节都会被一一揭开，但是在照片在镜头里放大的过程中，是不是在另一个意义上变得逐渐模糊？放大是为了发现更多的细节，而模糊却是隐藏更多的故事，于是在同一种运动达到的截然不同效果中，电影走向了最后，而在这解开又仿佛不被解开、隐藏却又透露出真相的悖论中，私家侦探梅琳达的闪回便成为了故事最后的注脚：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人牵涉其中，那么多人在欲望世界里，一切的复数指向了“不要换手”警告的破灭，“Don't Change Hands”，一只手换成另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换向另一只手，手与手的转换永无止境。
而这难道不正是费迪南对梅琳达说过的那句话：“在这个故事里，每个人徒劳无用而又歇斯底里地追逐着其他人，明天就会变成荒诞剧。”那张在报纸上照片，正是女内阁弗朗西斯卡，而报纸上展示的所谓丑闻不正是一出政治的荒诞剧？故事之所以变成了荒诞剧，就是因为每个人都在追逐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追逐就是“换手”的游戏，而每一只手都在转换中追逐着什么？电影的谜面在一开始就被展示出来了：墙上出现了影子，是一把枪的影子；裸体的身体上是留下的血；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男人的侧脸转过来，然后低头，然后抬头，低头和抬头的动作不断重复，之后是他身下戴着面具的女人，男人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女人迎上去为他口交……
出现了枪，出现了鲜血，出现了火，出现了男女之间的性爱活动，无疑，在这里电影指向的是枪代表的争斗，它是一种政治、财富有关的争斗；男人和女人的性爱画面则指向了欲望。所以这是关于政治、财富和性的“换手”游戏，像那堆篝火一样，熊熊燃烧的就是支配这一切的欲望，而血所代表的是罪恶，是伤害，是死亡，它是换手游戏的最后结果，于是这变成了对费迪南那句话的阐释：从欲望开始，经历政治、财富和性“徒劳无用而又歇斯底里地追逐”，最后回到死亡的结局。这就是保罗·韦基亚利想要表达的，而这些电影开始的画面就是一部正在放映的电影，戏中戏的结构既是对费迪南所说的“故事”的外化，也是对保罗·韦基亚利构筑的这个故事主题的解释，而保罗·韦基亚利在这个关于政治、财富和性换手游戏中又加上了更具批判性的内容：法国入侵阿尔及利亚导致的阿尔及利亚战争。将开篇的色情小电影关掉，弗朗西斯卡对梅琳达说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一直住在北非的叔叔家里，继承了弗兰德王朝的一大笔财产，50年代和指挥官布儒瓦结婚，60年代阿尔及利亚战争爆发，自己离开了那里，但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出生于1930年的儿子阿兰一起离开，来到法国，她就成为了内阁的竞选者。
| 导演: 保罗·韦基亚利 |
电影中不断出现的黑白照片就是对这个时代背景的强化，布儒瓦身穿军装合影，他是军方的代表，更是法国入侵阿尔及利亚的支持者，但是在这场战争中他最后在军事攻击中丧生。从阿尔及利亚到法国，也可以说是一次“换手”，保罗·韦基亚利似乎用这样的政治背景为电影增添了更多社会批判味道，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他给这个荒诞剧添加的砝码，一切都围绕着“不要换手”的否定进行着频繁的换手：在政治上，从法国策划阿尔及利亚战争，到布儒瓦在军事政变中丧生，从弗朗西斯卡带着儿子逃离，再到进入内阁开始新的政治生活，这些都是换手游戏的一部分；而在金钱交易上，尚爱百合俱乐部的玛多不仅控制着男人和女人，还引诱那些富豪进行性游戏，然后拍摄制作色情小电影，一方面通过小电影对政客们进行敲诈，弗朗西斯卡就收到了这些色情小电影，另一方面则把小电影卖给富豪，法国最大的富豪之一凯瑟琳就进行了交易，这就是金钱上的换手游戏；当然保罗·韦基亚利的这部电影通过大尺度的画面，所表现的就是性爱上的换手游戏，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众多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这是一个层次丰富、场面宏大、动作富有变化的性爱游戏，一方面是在公开的游戏中，肉体和肉体之间的欲望呈现毫无禁忌，另一方面，每个人在谎话的掩饰下都拥有不同的性伴侣，甚至梅琳达和娜塔莎是好友，同性关系的他们又和安德鲁住在一起……
政治生活中到处都是换手游戏，金钱交易上都是换手游戏，性生活中更是充满了换手游戏，于是在公开和隐藏中，在窥视和旁观中，在同性和异性中，一切都在上演，俱乐部、小电影也丰富了换手游戏的方式。说到底换手游戏就是交易，在无处不交易的故事里，一切反而变得混乱，或者说所谓的政治、财富和性在这种多变的形式主义中反而削弱了主题表达：你信任一个人，转眼就变成了敌人，玛多告诉上校自己只爱他一个，但是转身就打电话给德·格里尔，告诉德自己爱着他，而接电话的德身边却是另一个女人；你在一场斗争中成为了胜利者，转眼你就是别人枪下的牺牲者；当然最核心的还是和政治有关的这场骗局，布儒瓦没有死，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上校就是他，而艾莎就是让他们分开的那个女人，而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复仇，而布儒瓦重新参与这场阴谋，是为了践踏弗朗西斯卡做母亲的尊严，因为阿兰早就成为了玛多俱乐部的色情明星，玛多寄给弗朗西斯卡色情小电影就是为了让她看到阿兰干出的龌龊事件……
的确，每个人都在追逐着自己的目标，每个人又都成为了其他人的目标，于是他们都被卷入了这场政治、金钱和性的换手游戏中，荒诞剧就这样在永无止境中上演，玛多被打死了，费迪南死了，凯瑟琳自杀了，布儒瓦被打死了，阿兰被打死了……保罗·韦基亚利太想追求一种视觉化的追逐效果，抛弃了很多可以深入思考的线索，仿佛他也沉浸在这种用画面堆砌起来的换手游戏中，即使最后以“一切结束了”把故事推向了结局，在报纸照片不断放大而失真中，只有梅琳达似乎从这个游戏中脱身出来，但是私家侦探意味着真相？只不过是换手游戏的另一个开始，只不过是“明天”这个荒诞剧的重新开场。
《不要换手》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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