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25 《我们害怕》:上海是一种病
我不认识棉棉,我也不认识程裕苏,我是隔着上海某一段空间距离听到棉棉那有些沙哑的上海话,絮絮叨叨却有着一种无以名状的不安,难道这种不安就是恐慌,就是害怕?她戴着一副蛤蟆镜,头发梳起,齐刀的刘海,眼神中有着迷惘和压抑,她说,“出了本书又被禁了。”我就知道眼前这个带着明显上海味道的女人就是棉棉,就是那个“受到了一次严重的伤害,彻底告别了少女般的纯情时代”的作家,而她提到的那部被禁的小说就是自传体长篇小说《糖》,一部围绕着“自由和选择”这一既古老而又时新的话题,叙述了一个“问题女孩”红和她在青春迷途中邂逅的几个同样有“问题”的少男少女的故事。
《我们害怕》也是棉棉的小说,但是没有被禁,而且还被程裕苏看中,于是,“我只想表达,我对沟通没兴趣”的棉棉在电影中表达着内心的那种恐慌,她是编剧,她是主演,她是处在害怕边缘渴求亲情支撑生活的女人,而在电影中,它成了上海灯酒世界里的一个影子,处处害怕又处处说服自己。影片英文名《Shanghai Panic》,比起中文小说名,更有一种地域的文化表达,我觉得这个词语结构类似于《英国病人》,所以从这个词组的外延来看,远远大于《我们害怕》所传递的那种都市生活压抑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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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害怕》打上了棉棉的影子 |
这是一个叫上海的城市,2001年,那里还是有外滩,有淮海路,有着每个人对话的上海方言,快速、直接呈现着上海地域的表达,在大都市是不是人特别会感到孤独?特别有一种被悬空的感觉?电影其实并未展现上海这个都市的繁华,它甚至不着眼于上海车水马龙的街道,似乎这一切的外部特征都隐藏起来了,让你感觉有一种慢慢陷入的恐慌,因为你找不到标记——除了它们熟稔的上海方言。在没有特征的城市里,你只有面对那些迷惘的人,那些找不到自己归宿的人,你忽然会有一种错觉,上海只是一个想象的地域。
“上海总给人以一种错觉,以为在这里可以实现很多梦想。”棉棉在电影中自言自语,这个饰演叫KIKA的女人总是烟不离口,没有工作,离异,有一个丈夫抚养的女儿,对于她来说,上海是一个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在这个城市里,他有父母,有女儿,所以她的归宿是在上海每一个家里,这区别于很多飘荡在上海的“外省人”,而这些人最大的悲剧是“成为上海一部分却没有了自己”,而没有自己只能是一个关于“梦想的游戏”,很多人来了,又走了,一个城市的冷漠和恐慌正在迅速蔓延,迅速吞噬着那些染上了“Shanghai Panic”的人们。
贝是,FIFI是,杰是,妖怪也是。他们都是患上了“Shanghai Panic”病症的人,他们没有家,没有钱,却都有一个破碎的家庭,都有着自杀的经历,也都患上了死亡的恐惧症,他们没有固定工作和收入,他们流离颠沛,他们受过创伤,他们只有一颗脆弱心灵和对生活失去的希望。那个叫KIKA的女人用拉家常的方法左一句,右一嘴的表述着一种生活状态,他们在一个相对独立的房子里相亲相爱,彼此依赖。包围在他们周围的是现代都市里的所有附带品——糜烂的夜生活,酒精,性,尼古丁,药物依赖,嗑摇头丸……
对他们来说,嘴巴里的烦、失望并不是对生活表达的全部,在他们内心深处,不是绝望,而是害怕,而害怕的另一个意义是留恋,是不想失去的追求。贝因为发热不退,总是怀疑自己染上了艾滋病,而他们又听说如果医院检测出艾滋病是要被隔离,“关在小岛上”,所有的人几乎都陷入了恐慌中,既害怕贝真的传染上了艾滋,又怕被关起来,大家都感到“特别害怕”,他们回忆自杀的COCO,FIFI想起自己吃了安眠药走在外滩路上的死亡恐惧,KIKA说,这个地方已经死掉了。这样的死亡都是不彻底的,都是为了求得更好的生,“我们都是好孩子,运气不会这么差的”,他们也相互安慰,相互鼓励,在上海大都市的某一个角落里延续着对生的希望和勇气。
最后贝检查出来的结果是“无病”,在这场恐慌逐渐消退之后,他们各自寻找生活中存在着的爱,贝和杰,同性恋的爱正在萌动,他们发誓:“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人!”FIFI觉得父母虽然离异抛下了她,但是生她的时候他们是相爱的,因为“他们给我取的名字很美丽”,而KIKA想起自己的女儿,想起女儿童年里的那些快乐,徐徐荡漾开来,最后是棉棉自己唱的那首宛如摇篮曲的歌:“我看见你的脸在笑,你听到我的心在跳;你坐在月亮下撒娇,我躲在云端边嬉闹……”处处散发着温馨的味道。
“感谢世界赐予我食物。”这是电影最后的一句话,在黑色的屏幕上格外显眼,或许这就是电影最好要告诉我们的,世界赐予我们的需要我们好好地保存和享用,我们的世界并不总会愉快和梦想,但是在我们所面临的巨大困惑、徘徊、发泄、恐惧,以及与城市幻变身影交织中的狂野和迷离,都是可以走过去的,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种道德的感化,是一种伦理式的拯救,但是在他们自救的背后却是一个打上时代烙印的“恐惧综合症”,那个被称作“Shanghai Panic”的社会之疾,个体始终无能为力地处在弱势的地步。而电影的暖意结尾却让这个世界多了另外一份不安:如果贝真的患上了艾滋,所有的害怕都会变成现实,所有的死亡都不可逃避,那最后“世界赐予我的食物”也将会最后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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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天池,那一抹春色(色图)
顾后: 数字化生存:另一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