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10《遥遥星期天》:我们只能与“羊”共舞
最后定格的是挥舞的拳头,是满脸的血迹,字幕:“罢工持续了9个月,最后剪羊毛工人获得了胜利,重点不是在于钱的多少,而在于那赤裸裸的羞辱。”定格的画面和打出的字幕,可以说是对主题的点睛之笔,或者是导演肯·汉纳姆所要阐释的主题,一场工人和资本方之间的斗争以工人的胜利而结束,他们所赢得的不是收入,而是权利,是尊重,这种权利和尊重就是对“赤裸裸的羞辱”的反击,而随着罢工的胜利,那远离的“星期天”也回到了生活之中。
“我生命中的星期天,是我拥有的全部生命。”片头的歌曲就是对于“星期天”背后代表的权利的一种阐述,但是命运往往是逼仄的,是残酷的,因为星期天是“遥遥星期天”:电影开场开着车的是疲惫的弗利,在恍惚之中不知碰到了什么,车翻覆了,受伤的弗利从车里艰难爬出来,找到了皮箱,然后拎着皮箱在渺无人烟的地方行走,最后终于回到了小镇。歌声里传达的是和生命有关的星期天,是被歌颂的星期天生活,但是它却变成了一场车祸,猝然而至的车祸,孤立无援的车祸,甚至是可能夺去生命的车祸,而回到小镇,在酒馆里喝了几杯啤酒,生活又将开始,只不过在承包商蒂姆的安排下,弗利和所有剪羊毛工人一起来到牧场,得到的却是“遥遥星期天”的生活:不是干六天得到一天休息的差事,而是整整六周的苦役。
拥有全部生命意义的星期天,变成遥不可及的星期天,而为了赚钱养活自己的工作,也变成了如囚禁一般的苦役,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所反映的现实。但是不管是开场前命运的捉弄,还是电影最后血迹斑斑的写照,都触及了字幕所要表达的主题,但是在关于命运的书写中,汉纳姆显然带入到了一种错误的叙事中。一方面,对于命运的呈现,他以群像的方式得以展现,尤其在酒吧里讨论这一工作时,不断闪现的是陌生面孔,他们的关系反而被搁置一旁,弗利也就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之后去了牧场,弗利是第一批到的,之后又来了第二批、第三批,一样也是一闪而过的面孔,之后加入到剪羊毛的大军之中,弗利和他们就组成了“他们”这一群像的符号,也正是因为这种群像性的存在,个体的命运呈现出一种湮没状态,弗利是主人公,关于他的过去也只是偶然提及在布里斯班的生活,和牧场主的女儿有过交集,也提到了自己从20岁开始就干起了采煤工,但是除此之外,弗利的背景故事是省略的。和弗利一样,那么多人几乎都是平面化的存在,只有爱喝朗姆酒的老加斯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和弗利同住一室,在喝酒之后讲起自己的家庭,讲起自己20岁离开的儿子,当家人远离自己,他只有日日喝酒解愁,最终落魄地死去。
导演: 肯·汉纳姆 |
汉纳姆安排群像就是为了呈现一种“遥遥星期天”的集体命运,他们无法反抗,他们只能和现实和解,弗利的遭遇和加斯的孤独是他们共同的命运,但是这种集体命运削弱了个体的故事性,他们都成为了一种符号化的存在。而另一方面,故事其实太过平淡,既然是一个事关生存和尊严的对立故事,矛盾一定是推动剧情的第一要素,甚至还会演变为冲突,但是在95分钟的电影里,故事没有多少起伏,尤其在占据最大篇幅的牧场剪羊毛故事中,平平淡淡展现了他们的生活:敲钟之后就是拉出圈内的羊,然后快速剪掉羊毛,之后是下一只,一直到钟再次敲响。工人们开展的是剪羊毛竞争,黑板上记录着他们每天完成的工作量,具有丰富经验的弗利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路领先,最后只是败于用特殊手段的布莱克。在剪羊毛竞赛中,电影描写了这场属于男人的战斗,虽然摄影师杰夫·伯顿的摄影机完成了白热化竞争的镜头,但是工人们在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却在一种“诗意”中被解构了。
如果说到冲突,最大的一场也就是弗利对横行的厨师奎因的教训,奎因生得高头大马,身为厨师,他做出的伙食难以下咽,大家提出意见奎因却置之不理,而且还以暴力相威胁,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情况下,弗利用柠檬酒制服了奎因,奎因最终被马车拉走,随着新厨师的到来,生活终于有了新的起色。这可以说是整部电影最大的矛盾冲突,但是这种冲突依然属于内部矛盾,工人们的权益和承包商、牧场主以及更大的资本方之间的矛盾,却并没有展现,当大家只是对饮食、环境抱怨,何来羞辱?所以当大家完成这六周的差事回到小镇,然后在酒吧里拳打脚踢,在画面定格中却无故打出了关于罢工结果的字幕,情节是脱节的,主题是突兀的,而这一切就像汉纳姆表现的集体命运一样,“赤裸裸的羞辱”完全成为了一种被架设的主题。
不过,电影对主题的阐述还是有一种象征性,剪羊毛工人在钟声起始和结束中干活,在没有属于自己的星期天中赚钱,在个体生活完全被取消的工作中挣扎,他们不就是牧场里那些被剪羊毛的绵羊?对于那些羊来说,命运就是:关在羊圈里没有自由,身上的毛变成被榨取的财富,剪羊毛中又无法反抗,最后甚至还被剪得遍体鳞伤。而工人们的命运也是如此,他们住在远离小镇的牧场,他们辛苦赚来的钱却被资本盘剥,他们通过罢工进行反抗但根本无法改变现状,最后定格的那张脸就是山痕累累的见证。人给羊剪羊毛,而人就是那些羊,而且是一群没有自我的羊,当大家在短暂休息时抱着羊在那里翩翩起舞,似乎这一刻这种象征就被具象化了:与羊共舞是告别苦役的放松,是对星期天的短暂拥抱,却是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奈对话,是“遥遥星期天”的命运同一。
《遥遥星期天》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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