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10《来自深处的钟声》:何以成为朝圣者
他们祈祷,他们跪拜,他们双手合十,他们念念有词,在结冰的西塞亚湖上,他们成为最虔诚的朝圣者,这里没有钟塔,却有钟声传来,仿佛来自天宇,那钟声从湖底传来,其实也变成了内心的钟声,“原欢乐与爱伴随左右,阿门!”张开手臂的“耶稣”引导人们进入另一个世界,让他们听见钟声,最终走向神的救赎之路。
“俄罗斯的信仰和意志”,这是赫尔佐格这部电影的副标题,这是西伯利亚,对于俄罗斯来说,这是边缘的存在,何以从这里响起“来自深处的钟声”可以代表俄罗斯的信仰和意志?那个科特兹城曾经傍立于湖边,但是当鞑靼的军队攻入进来,城市很快陷落,当历史已经变得遥远,这里的人却认为,这座圣城并不是掉入了深渊,它没有被毁灭,而是在水下成为另一座圣城,就像牧师所说,“科特兹城就是俄罗斯的精神代表之一。”曾经是精神的归宿,经历了战争,陷落于战乱,却最后成为另一种象征,仿佛来自圣城的钟声永不灭绝,在人们的内心敲响。
从历史到现实,所谓的“俄罗斯的信仰和意志”就是在苦难中迎接新生,就是在深渊里渴望救赎。当叶塞尼河上的老人吹起呼麦,那特殊的声音仿佛能直击心底,他们也吹向了心灵共鸣的声音。在现实中,这里的人生活在边缘地带,他们贫穷,他们孤独,但是他们心中永远有着上帝的位置。在树林里,老妇人念叨着:“大地之母啊,你是我亲爱的姐妹……”河边的白发老人一跪一拜地前进,走到河边,双脚跪地,身体前倾,然后将头发浸入水中;结冰的湖面上,老人一步一跪,将双手放在冰上祈祷;在东正教的教堂里,女人领着孩子跪拜着上帝,希望上帝给他们带来,希望健康能陪伴自己。
导演: 沃纳·赫尔佐格 |
这是他们的信仰,这是他们的生活,在冰冷的世界里,他们因为内心有上帝的位置,因为有来自深处的钟声,所以他们没有沉沦,没有迷失。而在他们通向神圣之路上,总有人化身为上帝,化身为救赎者,给他们带来希望。“耶稣”站在山顶上,对着众生念着:“真理本来触手可及,是我们用偏执和愚蠢阻挡自己解读它,让我们聆听主的声音,保持忠诚直到永恒……”萨满来到一户人家,手上拿着食物,然后放在没有熄灭的炭火上,唱完歌便把食物分给对面的男人和女人,又将酒给他们喝,里面的女人说孩子经常生病,萨满为他们驱魔,希望他们能走上这一条朝圣之路;在教堂里,孩子的母亲将婴儿递给牧师,然后离开,牧师抱起全身赤裸的婴儿,然后将他浸入圣水中……心理治疗师阿伦·楚马克将瓶子里的液体导出来,挥动手,将圣水撒向这里祈祷的人,“它可以进行宇宙能量的转换……”招魂者尤里·塔拉索夫在烛光中念念有词:“牢记孤独的痛苦,牢记泪水,牢记死亡、疾病和灾祸……”当底下坐着的女人开始大叫开始哭泣,他走到她身边,然后摸住她的头,大声喊道,将头脑里的魔鬼驱赶出来……
不管是救世主还是牧师,不管是萨满还是心理治疗师、招魂者,他们都成为神的代言人,他们都把人引向救赎的世界,他们都在驱赶着魔鬼,当人遭受疾病、灾祸和痛苦,他们需要的是精神的安慰,需要的是解脱,需要的是将魔鬼从身上赶走。这一种信仰和意志的支撑,这来自深处的钟声,就是让他们从苦难走向希望,而实际上,那些救世主、牧师、萨满、心理治疗师、招魂者,也都是人,他们只是以另一种角色站在人之上,“经由虚构、编造和搬演,我们能获得一种更为深入的真相”,赫尔佐格如是说,所以在这样一种虚构的情境中,深入的真相仿佛就是那个被置于湖底的科特兹城,它在永不毁灭的世界里沉淀为某种民族的精神存在。
《来自深处的钟声》电影海报
敲钟人每天总是站在修道院的钟塔上,这里有大钟也有小钟,他用不同的力量拉绳,敲击的声音高低不同,钟声从钟塔上传出,飘荡在小镇上空。敲钟人沉浸在这样一种制造钟声的快乐中,而其实,他身上刻着苦难的烙印,他说自己是个孤儿,因为被人发现才送到了修道院,生于1944年的他,仿佛就是战争的产儿,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父母是谁——我曾经想成为一个电影导演。”他的出生是一片空白,在这段因为苦难而书写的空白里,他的成长却将生命的体验、信仰的力量和活着的希望都放入了其中,而且还有和赫尔佐格一样成为电影导演的梦想,“人们需要钟声。”不仅仅是自己在钟声中感受希望,而且他要让小镇的人都能听到来自深处的钟声。
因为有信仰,所以有战胜苦难的力量,那个经常在湖边的老妇人曾经说起过一件自己亲身经历的超自然事件,那是一个夜晚,她试图穿过结冰的湖,一个人的内心是仍然充满着恐惧,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抚慰着自己;在继续前行中,她看到了一个人,和她一样在祈祷;之后又听到了钟声,“仿佛来自天宇”,于是老妇人认为神在她身边,是他给了自己力量,是他带着自己走过黑暗。老妇人对于信仰的坚守,让她成为虔诚的朝圣者,而走上朝圣之路,就意味着可以将苦难远远抛在身后,就意味着在深入的真相里获得力量,“让我们听从内心的召唤,愿欢乐和爱伴随左右……”“耶稣”在山顶之上仿佛对所有人发出启示,而在结冰的湖面上,将整个身体叩拜于冰上的朝圣者,似乎正在实践着上帝的旨意。
依靠信仰听到深处的钟声,依靠意志获得更深入的真相,而在信仰之外,一对男女以溜冰的方式经过朝圣者身边,他们是现实的一部分,赫尔佐格以这样一个画面结尾,仿佛是用一种解构式的超越,让苦难变成记忆,让生活回归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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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我只保留了梦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