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13 《缩水情人》：“没有解药”的性爱

6分钟，是简单的短片，是黑白的默片，但是它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一个有些凉意的秋天被打开，而打开似乎通向了一种没有终结的方向，就像艾弗多在用缩小的身体“进入”安帕萝的阴道，完成了一次性爱过程，却在悬置的剧情里变成了无法闭合的结局。

西班牙片名：El Amante Menguante，它被我保留在短片的收藏夹了，在依次浏览，一次删除的观影记录中，它在今天抵达了这个已经入秋的午后，根本没有悬念地打开，播放，回到了1924年的默片时代，回到了两个人从技术走向生活，从爱走向性的过程。但是当艾弗多脱掉了衣服，以全裸的方式钻入安帕萝的阴道，当本已入睡的安帕萝在睡梦中感觉到一种快感，短片却戛然而止——这是一个关于性的寓言？还是从技术身体走向本真身体的一次回归？那戛然而止的停滞状态仿佛不是带向“谢谢观影”的终结，而是以更开放的方式设置了一个悬念：两个人美好的爱情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存在？

而开放的悬疑并不止于此，当在豆瓣搜索这部短片的相关信息，却被告知无此信息，这种情况在观影历史中几乎没有出现过，于是从另一条途径入手，导演是佩德罗·阿莫多瓦，从他的电影开始查询，在2002年的列表中看到了这部被翻译成《缩水情人》的短片，但是点击进去却告知，此信息已经被删除，作者列表里有相关信息，但是在正文里却被删除，看起来这种“有名无实”的状态是人工作了处理，而现在的疑问是，鬼才佩德罗·阿莫多瓦的这部短片为什么会在豆瓣上被删除？

	导演: 佩德罗·阿莫多瓦 编剧: 佩德罗·阿莫多瓦 主演: 费雷·马丁内兹/ 帕兹·维嘉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西班牙 语言: 西班牙语 片长: 6分钟

或许原因很简单，也很直观，在这部似乎没有完全终结的六分钟短片里，当安帕萝和迷你的艾弗多重新相爱，在欧卡利饭店的15号房间幽会的时候，艾弗多在安帕萝熟睡之际，用最大的力气费力地脱掉了安帕萝的衣服，然后爬在身体上亲吻，最后把自己的衣服完全解除，以全裸的方式钻进了安帕萝的阴道里。乳房、阴道，似乎一目了然，而艾弗多进入的过程也一览无余。自然，这一种无遮掩的性展示，是不健康的，甚至是有害的，所以在网络清朗的今天，删除是一种内容审核的结果，是保护观者身心健康的需要。 

戛然而止的命运，删除的命运，对于这部短片来说，戏里戏外的这两种命运仿佛是“缩水情人”的一次外延深化。缩水是一种对于身体的实验结果，它在某种意义上阉割甚至取消了正常的爱情叙事。安帕萝就是一个女科学家，在她的生活里是烧杯，是试管，是溶液，是仪器，当她通过无数次实验终于成功了之后，生活给了她惊喜，但是，对于爱人艾弗多来说，则是一次缺失，“你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这是他的不满，而将这种不满化为行动，他则是拿过了调试实验后的溶液，喝酒了肚子。

一个是追求成功的实验者，一个是以身测试的试验者，两者已经走向了不平等，而且这溶液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所以当艾弗多喝下之后，他的身体在颤动，在摇摆，在缩小，最后不平等变成了身体上的巨大差距，艾弗多在日渐缩小中成为一个迷你人，高大和微小，是他们爱情的一种写照。而且更要命的是，安帕萝在实验缩小溶液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解药，也就是说，缩小只能是一个单向过程，它永远无法回到最初。

这对于艾弗多来说，则变成了永远的痛苦，他甚至写信给安帕萝，希望结束这段不正常的感情，在“我永远爱你”的绝笔中离开了安帕萝。或许是出于一种愧疚，安帕萝又找到了艾弗多，并且要继续这段感情，他们一起坐车，一起外出，一起来到了欧卡利饭店15号房间。但是这样的爱情其意义何在？艾弗多坐在床上，细小如豆，这一张床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世界，而安帕萝担心的是：“我移动会把你压死。”对于他们来说，爱情成为最致命的危险，在本来相互平等的爱情里，因为一种实验最后走向了无奈的结果。

但是，艾弗多似乎在这种巨大差异中依然找到了爱情的表达，他脱掉了安帕萝的衣服，他进入了安帕萝的阴道，而在这种身体“进入”的状态中，睡梦中的安帕萝似乎也体会到了一种性爱的快感。爱情被搁置在不平等的世界里，但是身体的进入却实现了性爱，甚至弥补了体型上的巨大差距，“没有解药”的困难似乎也暂时得到了解决。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当性爱被实现，是不是爱情就是一种完整？是不是缩小的情人间，只要有这样一种进入，也能体验到身体意义上的快感？

其实没有答案，或者答案在戛然而止甚至被删除中留下了悬念，而这个悬念却又变成“缩水情人”另一种意义上的质疑。其实《缩水情人》并不是一部独立的短片，它是佩德罗·阿莫多瓦2002年的电影《对她说》中的片中片。我没有观看过《对她说》这部电影，但是从介绍中可以看出，“缩水情人”是以引用的方式放置在故事里，贝尼诺在给变成植物人的舞蹈女生阿里西亚擦身时说起了这部默片，而诡异的是，阿里西亚因此而怀孕了。艾弗多以“缩水情人”的身体进入到安帕萝的阴道，完成的是身体意义上的性爱，而贝尼诺以说故事的方式“进入”到阿里西亚的身体，是不是也是完成了一次精神意义上的性爱？但是完成并不是完美，当阿里西亚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却是一个死婴，当死亡发生之后，阿里西亚却奇迹般地醒来了，一种死亡换来了一次苏醒，而这样的觉醒是爱的拯救？结局时贝尼诺因此而入狱，甚至最后在狱中自杀。

死亡而苏醒，苏醒而死亡，似乎在拯救中又变成了一种罪，而这种罪在某种意义上是和道德、法律有关。《缩水情人》是《对你说》中的片中片，那么全部的身体进入局部的身体，也是关于性爱的一种“片中片”，其完整性当然是被割裂的，而在这种缺失了整体的“进入”中，所有的戛然而止，所有的删除，也就变成了关于身体叙事的一次“没有解药”的影像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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