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16 在时光的某处
狡猾、乐观的时光,其实是躲在诗歌的阴影里,只是因为读得太多了,它们便成为树上的一部分,遮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然后跟着那些藤蔓成长,向上成长。
这是曲线的一部分,这是我看不见的那些时光,从孩子的出生到哭泣,到后来的欢笑,无忧无虑,甚至是疼痛,肉体的一次检阅,慢慢变成了一个人体的模型和标本,不再祈求会脱胎换骨,不再希望能飞黄腾达,一个人的一生,其实早就写好了他该伫立的位置,他该体会躲在阴影里的时光,以及他该看见自己身后的那些记忆。
初夏的时刻,每年的每年,都在告别,每年的每天,都在新生,只是那种突然而至的陌生会不自愿地掠过,眼神里都是掉落的花和头发,弯曲地坠落,带着善良和悲观的表情。“不,是很老,而不是太老。我还不算太老。”有一天,我正在看小说,黑色的封面里藏着一个转动的几何图形,就在我打开的瞬间,它在背面转动起来,还发出如书页翻动的声音,我只是很小心地读出声来,读出关于很老,太老和不算太老的呓语,内心里颤颤而动,像是一个背景,从看不见的书页背面发出声音。
无数次的开始和结束,无数次的白天和黑夜,无数次对书和树的观望,而无数次终究不是现实的一部分,它是我想象中的时光,在某处锃亮一片。它们的刻度上有着多年以来不曾褪去的色泽,如黑的夜,始终在看不见光亮的时候冒出来,然后把我推到找不到返回之路的深处。“昨天看见十年后的昨天。今天看见十年后的今天。明天看见十年后的明天。如果我们说的是十年,那么每一天都算数。”这是一次重复而无聊的计数,只是要在成长和苍老的路上留下一些标识,当花和头发变成面粉和食物,当一部分的阴影再无看见阳光的可能,那么十年和二十年又有什么区别,本命年和闰年又有什么意义?
在时光的某处,一定没有被书写的大字报,没有斗争和沉默,我像孩子一样哭过,后来便找不到记录了。在时光的某处,我走在一条没有人走来的小路上,看阴影在水里不断扩大,小鱼一样在寻找自己的归宿。在时光某处,我以向下的姿态仰起头看见蓝天看见白云看见没有脚的鸟,它们都是最动人的注解,对于生活,还有什么是能从一种美好中逃脱的?
而在时光的某处,我也学会了一些虚构。不是文本有关的虚构,是和阴影有关,和狡猾、乐观有关的树有关,和在黑暗中发出转动的声音的书有关,“我把所有的虚构视为祝福,而非预言。”这是我在那年的现实里读到的一句话,而那里是一个未来的时空,是和二〇四六年有关的回忆,预言总是超出了时间固有的属性,它组成了我们反抗在某处的时光,看起来也有秒、分、时、天、月、年,看起来也有出生、哭泣、疼痛和成长,但是它可以颠倒,可以不按顺序和规则来,在虚构的时光里,甚至是可以看见自己如何成为狡猾、乐观的人,如何使自己具有人生背景的意义,如何用一种纪年方式看到花重新开放,头发再次变成一种饰物。
“树上的叶子是叶子的背面,树是树的背面,整个城市是城市的背面。”我重复阅读一篇小说,就想重复计算那些十年或者二十年的时光,静静地,就在那里成为象征。是的,我无法成为一个标本,所有关于身体、想象、行走的时光都没有特殊的意义,肉体是满足自己的,只是有时候,它躲在诗歌的阴影里,遮掩在看不见的地方,最后腐朽和腐烂,最后成为土壤和枯掉的树叶。
为什么一定要用物体来标注意义?为什么要在每一个时间节点里寻找自我的命名?自己对于自己,不是一面镜子的展示,不是一张画像的注解,不是一句话、一首诗、一篇文的具体而微的描写,我只在不能穷尽的意义里,触摸五月的空气,五月的水,以及五月所有能够呈现给我们的现实,那些躲在诗歌阴影里的时光,早就过了它抒情的可能,早就变成了数字的堆积和挥霍。而剩下的是漫无目的的雨水,倾泻下来,注定要泛滥,注定要浇灭欲望,注定要以流动的方式成为时光的一部分。
“我对今天充满了热情,但总是从昨天的角度。”所以我只是站在已经过去的起点,看见眼前走过的人,看见正写下句子的自己,只是那许多日子的一天,“我也不可能在现场”:
我曾在镜子里端详过自己
发觉我身上出现了某种颜色
一定有几个人看见过我
也许就在这一天里
我找着了早已丢失的东西
也许我又把找回来的东西丢失我充满了感情和印象
现在这一切
犹如括号里的一点
我在哪里闭门不出
我在何处隐居独处
这是个不坏的主意
让自己从人群中消失我摇动着记忆之树
也许在它的枝杈上
有常年沉睡的东西
会随着响声抖落出来不
我的要求显然过分
因为连一秒钟也不放过——辛波斯卡《一九七三年五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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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北回归线上的沉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