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16 在相似于你的面孔之后

有时候我想念那条
载我来此地的小船
在这里，在冬天的眼帘之前
我见证着被时间磨损的天空
和一只隐藏有我蓝色轮廓的箱子
       ——阿兹塔·伽赫热曼《载我来的那条船》

今天，是一个人的我，以及无数个他们。我必须擦亮今天的意义，却总是在被时间磨损的天空中看见自己，从此被淹没，从此成为他们，是的，“在相似于你的面孔之后”，所有的旧名字都变成统一的符号，变成如一的姓氏，变成消失的意象，甚至一点影子，都在形而下的叙事中成为诗歌里未点明的标点。所以，今天的24小时，今天的60分钟，今天的早晨和黄昏，今天的白天和黑夜，我都以一种虚幻的影子感受在集合的第三人称世界里的我，感受一种来去无踪的时间寓言，感受“总是环绕我的舌头”的旅程。

时间的无意义，或者被时间磨损的天空，永远在他们的目光之下。我是小心掀开隔着两个世界的窗帘，小心打开零点到来的窗户，小心让自己看见倒计时到来的今天。黑暗中的天，没有星辰，没有明月，甚至没有天空，它是无垠无限和无知的，统一的覆盖，统一的笼罩，统一的面孔，远处的星星点点，明明灭灭，大约是对于一个城市最诗意的表达，可是谁在那城市的窗口，谁在零点的时间里看见我？那一扇和另一扇对视的窗户里，没有一个人的我，没有影子，只有毫无阻挡而流逝的时间，一秒而短，一分而长，收回目光的时候，完整的今天就已经变成了一列破碎的表格，在没有影子的表格里，只有异地的诗人曾经写下过一句诗：“我不知道我的头/该转向何处——/视线被分成两爿/像马。”

诗歌只有在“敞开的窗户”里被读到，而当窗帘被再次拉上，当黑夜继续前行，当梦境吞噬呼吸，所有的诗歌都在和虚幻影子沉睡，无声无息地行走在今天的路上。一个人的黑夜之后是许多人的白天，一个人的梦境之后是许多人的恍惚，一个人的诗歌之后是许多人的面孔。所以在取消了独立性之后，今天就是一个被无数个他们占据座位的现实。是的，16-28℃的温度，85%的湿度，或者大雨初歇的天气，都是被无数个他们陈述和引用的今天，而当进入这被预设的时间之后，一切都没有了悬念，没有了诗意，没有了虚幻。

也是表格，也是秩序，也是排排坐的课堂，也是积极发言的教室，也是被签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站在他们中间，我不去想属于自己的梦境，不去看跟随自己的影子，不去听内心深处读过的诗歌，马也不再被视线分成两爿，左右都是窗户，前后都是座椅，内外都是通道，其实今天是没有方向的时间，是没有距离的空间，只有一个名字，一种面孔，而一个名字没有任何属性，一种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就在被固定的规则里，说着那些被说过无数次的话。

他们是相似于你的面孔，而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不管是上午还是下午，甚至连被时间磨损的天空都已经看不见了，仿佛隔绝在无法把手伸向外面的封闭世界里，所以无数个他们代替了一个人的我，无数种时间代替了一个人的时间，今天是空洞的符号，今天是没有意义的存在，而所有的今天都会在现在之后变成历史，变成现实边缘无法逃脱的时间。而在今天被定义为纪念日的宏大叙事里，又有谁深入到时间内部，又有谁看见具体的自己？49年太过漫长，即使有人记起，也只是一个被无数的他们淹没的过去，只是一种在集体的记忆中呻吟而无声的历史，可是最后的他们去了何处？最后的时间又被写在了哪里？只有他们，只有第三人称，只有历史，而当49年变成40年的时候，也只有他们，只有第三人称，只有历史。在变成整体的时间里，没有一小时，没有一分钟，没有一秒，没有零点，也没有今天。

所有的24小时都会流逝，所有的他们都会散去，所有的今天也都会变成一个简单的日子，离开座位，离开教室，离开名字，离开相似的面孔，但是在被时间磨损的天空里，也没有降落而下的雨水，没有光耀万物的日光，只有灰暗，只有迷失，即使真的在一个人的道路上，也没有看见跟随着的影子，没有读过的诗句，没有那只“隐藏有我蓝色轮廓的箱子”。但分散和离开终究是一个具体的事件，终究有一个归宿的方向，终究可以想象一种影子的存在。其实无论是天晴还是下雨，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无论是一个人和他们，今天只是一个仪式化的借口，只是一种被命名的时间，只是一段被切割的象征，所以被无数次念及的纪念日，不如当成一个正在发生的现在，没有预设，没有规则，没有想念，也没有寓言。

一个人，或者一家人，一句话，或者一首诗，都是陌生而独特的，都是唯一而具体的，也都看见了“载我来那条船”，那条船包容了夏天和冬天，黑夜和白天，今天和明天，包容了梦境和影子，天气和窗户，视线和时间，是所有，是一切，是整体，也是现在。即使无数个他们在周围，也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即使灯光灭了那一点点时间，也可以再次被点亮，即使影子消失在黑暗中，也可以找寻到具体的方位，所有以相似的日子都是独特的，所有相似的面孔都是唯一的，所有的今天都可以在被时间磨损的天空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而今天，只不过是另一首歌的《序曲》：

两个真理互相接近。一个来自里面，一个来自外面。
它们相遇的地方你能发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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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条留言

• 访客2021-01-14 14:23:47回复
• 语言更加陌生，而铜鸟的风把我吹成沙漠，季节收拾叶子和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