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6《水性杨花》：开枪吧，我的心已死
早期的默片，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似乎并没有在构建惊悚氛围中下足够的功夫——除了《房客》，他更多的精力是在对社会问题进行探讨，而这里的重点便表现为他的“厌女”。实际上，在不断拍摄相关题材的电影中，希区柯克的“厌女观”也有了某种转变，在前期对女性的道德问题进行了揭露，比如《欢乐园》《拳击场》《下坡路》，之后则从这些问题中探寻理想型女性的存在可能，比如《农家妇》，而在这部《水性杨花》中，希区柯克则完全为女人发声，同时批判了那种将女性置于“被审判”位置的社会丑陋机制——从这个意义上讲，希区柯克的所谓“厌女”，反倒是在“过滤”道德性问题中希望发现真正的女性品格。
“水性杨花招致的是身败名裂……”电影一开始的字幕就是一句反语，他借用社会性目光对所谓的“水性杨花”提出了评判，实际上是在讽刺社会的道德机制。洛丽塔无疑就是那个被定义为“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是费尔顿的妻子，在画家克劳德为她做肖像画的时候，收到了克劳德的表白，“艺术家和女人彼此惺惺相惜……”克劳德爱上了她，而这一幕被费尔顿发现，在目光咄咄逼人中，他和克劳德发生了冲突，当警察赶来时，克劳德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枪。在法庭上，费尔顿控告了妻子和画家有染，在律师的举证后，陪审团最后做出决定，法庭的审判是：洛丽塔的不当行为有罪。
费尔顿和洛丽塔离婚，洛丽塔的故事被媒体曝光，她成为了“臭名昭著”的女人，为了躲开众人的非议目光，洛丽塔去了地中海海滨城市，试图忘掉了这一切，但是即使她改名，在旅馆里还是被人认出。后来打网球的约翰偶遇了洛丽塔，他也爱上了她，并展开了疯狂进攻，洛丽塔在约翰的爱情中得到了抚慰，而且约翰说自己不在乎她的过去，于是他们结婚了，洛丽塔随约翰来到了他的家。但是母亲对洛丽塔警惕而怪异的目光让她身心疲惫，而那个律师现身，洛丽塔试图忘掉的过去又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在母亲对约翰“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的质问中，约翰也和洛丽塔划清了界限，甚至也后悔于自己对她付出的爱，虽然洛丽塔大方地出现在舞会客人面前，但是她还是离开了这一场所谓的爱情，再次回到法庭，再次面对离婚，洛丽塔在审判之后走出法庭，面对摄影机，她的一句话是：“拍吧，我已经被毁得体无完肤了。”
| 导演: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
这是洛丽塔面对媒体记者做出的回应，她不再躲避，她勇敢面对，而这句话具有的是双关意义，shoot是拍摄，也是射杀，所以最后一句话也可以看做是她对社会的控诉：“开枪吧，我的心已死。”最后这句话表达的态度也是希区柯克的态度，在这里有两层含义：这个社会拍摄她的照片，刊登她的“丑闻”，议论她的情事，并冠之以“水性杨花”，这是对女性的一种误读、审判，他们就像是刽子手，拿着枪，拿着刀，向柔弱的女人开枪。在这里，希区柯克构筑了多层次甚至密不透风对女性伤害的社会包围圈：首先是洛丽塔的第一任丈夫，这个喜欢喝酒的男人曾对洛丽塔实施暴力，她的手腕因此受伤；在和丈夫离婚之后，她被法庭宣判为“有罪者”，她的“丑闻”被媒体放大，她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在认识了约翰之后，她以为自己能从他的爱中找到抚慰的力量，但是约翰一家人对她的态度又让她跌入低谷，尤其是约翰的母亲，从来都是用有色眼镜来看他，在母亲的“教育”下，约翰对她的爱也当然无存，虽然在家里约翰的父亲为洛丽塔说话，莎拉也站在洛丽塔身边，但是洛丽塔要面对的是无数个有着异样目光的“母亲”，舞会上的客人们都把她当成是那个有罪的水性杨花的女人……
从暴力的丈夫、软弱的丈夫，到刻薄的母亲，从对她议论的社会公众，到媒体大肆宣扬的道德有罪论，洛丽塔处在家庭、社会和大众媒体的多重包围中，她背负着那个“过去”，她被整个社会的伦理审判，所以他们构成了“射杀”的世界，洛丽塔的“心已死”就是女性遭遇射杀的结局。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洛丽塔面对开枪的社会，并没有屈从，也没有回避，而是勇敢面对，对于她来说，爱是永远的武器，在暴力的丈夫面前，她得到了画家克劳德的爱，在“过去”的背负中，她感受了约翰的爱，但是当这些爱都不能持久甚至对她造成了另一种伤害时，她选择的是自己的爱，在舞会上她没有逃避而是面带微笑出现在对她非议的众人面前，在法庭外她没有害怕而是向握着枪的社会发出了战斗的邀约——希区柯克塑造了一个敢于抗争的女性，正是对这个轻易定义“水性杨花”的社会的一次反击。
当然，在对这个社会问题进行探讨的同时，希区柯克在电影表现手法上也步履不停：电影第一个镜头是法官“头发”的特写，然后是低下来的头，这一个镜头充满了视觉冲击，之后是法官的放大镜，是法官开庭前的哈欠，而洛丽塔第二次上法庭的时候，还是法官的头发，还是低下的头，首尾呼应所传达的就是：社会的一切审判机制都没有改变；法庭上律师询问洛丽塔时拿出了那瓶雕花酒瓶，之后镜头就是酒瓶的特写，但是场景已经在洛丽塔家里，丈夫拿着这只酒瓶倒出了就，蒙太奇建立的是酒瓶背后的暴力故事；约翰向洛丽塔表白，之后等待洛丽塔的表态，但是画面没有出现两人打电话的场景，而是以电话接线员的动作和表情说明了一切，她的微笑证明求婚已经成功，而这也是希区柯克最满意的镜头；在不被理解时，洛丽塔一个人进了房间，镜头里是一半的门框，洛丽塔的背影压缩在门框里，令人感到压抑；而在洛丽塔一次次遭到别人非议的时候，她扔掉了桌子上的相机，这便是对社会舆论的一种抗击，它以符号化呈现的方式表达了女性的决绝。
《水性杨花》电影海报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372]
思前：在存活的数字中游荡
顾后：《香槟》：涅普顿在掌舵
文以类聚
随机而读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